当我站在永华大道上，看着这条我其实无比熟悉的街道之时，有一刹那，我只觉得天地间寂静无声，而我脑袋里头却是空白一片。

我万没有想到，燕珩他们商议许久的结果，竟是直接硬闯。

趁着午后进出城时候的人少，索性便一鼓作气地领着人冲了进来。马蹄飞快，扬起一片尘埃，街道之上因着正值午时，本就没有多少人，只三三两两地几个小商贩，正倚在路边昏昏欲睡。

我在燕珩的嘱咐之下，乔装打扮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兵。虽说我并不会骑马，可掩在人群之中与人同骑，亦也不是那般地醒目。

彼时巡城的守卫尚未反应过来，燕珩等人策马已然直奔春寿门外。

“什么人？”门口的护卫似是走了神，直至我们都到了跟前，方才惊呼出声。

我穿过人群看到燕珩，后者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几个护卫，似是笑了一声：“我是燕珩。”他如是道。

也不知晓这门口的护卫究竟在想些什么，乍然听闻到燕珩的名字，显然愣了愣，半响才颤声道：“燕将军？”

燕珩颇有耐心地点了点头，那护卫似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不过须臾，竟是转身高喊道：“关门，关门！”

这便是显而易见的了，我看不清楚此时燕珩面上的神情，可是却有两个字甚是清楚地跃进了我的耳朵里头，他说：“晚了。”

伴随着话音留下，众人策马上前，几乎刀起刀落，我只看到溅起一抹嫣红。

有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的面前，轻声道：“陛下，还是不要看为好。”

我顺从地“嗯”了一声，很是听话地侧过了头，这般场面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

亦也不过眨眼的功夫，燕珩的声音再次自前头传来：“燕家儿郎们，我们要护送陛下回宫了！”一字一句，却是叫我凭空自心底油然而出一种敬畏感来。

众人齐声应诺，这支百余人的骑兵队随后策马又奔入到大孟宫中。

不知晓为何，此次入京，燕珩竟是只带了一百人的样子。

混在这百余人中，我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我熟悉的大孟宫，亦也是我自幼生长的地方。从前我到这里向来都是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回来，如今倒算是扬了一次威风。

我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燕珩他们似是一早就知晓应该朝着那里去，脚下马蹄不曾停歇，诸人也丝毫不显慌乱，我坐在并不怎么颠簸的马背上，看着越发眼熟的宫道，半响方才惊觉，他们竟是径直朝着奉先殿而去。

只是不知晓为何，除却方才在春寿门外所见到的那几个倒霉的皇宫护卫之外，一路上，我们竟是没有再遇到旁的人。

记忆之中这条通往奉先殿的宫道，向来都是鲜少会见不到人的地方。

因着这条宫道四通八达，沿着这条宫道而行，几乎能够到底大孟宫中所有的地方。以至于眼下这条宫道竟是不曾有人经过，才会令我这般感到奇怪。

只是我还不曾来得及将这个发现告知燕珩，再次抬眼之时，方才发觉，竟是已经到了奉先殿外头的石阶下。

马匹的行进本就比人的脚程快上许多，我回头看了看身后众多的将士，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

我总觉得似是有些太过顺利，顺利地进了城门，顺利地杀了春寿门的护卫，同时，也顺利地来到了奉先殿。

与我同骑的那个将士，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刀剑，我嗅到空气之中似是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小心点。”身后的将士蓦地出声道，尔后他将一柄匕首塞到了我的手里头，遂又道：“陛下若是惊觉不对劲，就快些跑罢，周将军的人已经在宫里头了。”

周德义么？我倒是差点将他给忘记了。

许是见着我点头应了下来，那将士随后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众将士们，”燕珩在队伍的最前头，忽的扬声道：“大孟太平，陛下安危，交于尔等。”他如是说着，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众人亦也跟着翻身下了马，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抽出腰间刀剑，分明和煦的日光落在那些刀剑上头，竟是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来。

没有再说什么，众人立在原地片刻，便见着燕珩高声道：“杀。”

伴随着话音留下，是众人抬脚朝着奉先殿而去。那座我应当十分熟悉的宫殿，在此时，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它的跟前是浴血而战的将士们，他们簇拥着我，冲进了奉先殿。

有宫女太监的惊呼声自殿内响起，有人惊道：“不在这里。”

他们大抵是已经搜遍了整个奉先殿，有人暗叫不好，却不曾料到，还未出殿，外间依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我想，我们大抵是遭遇到了埋伏。

尖细刺耳的声音自外间传来：“瓮中捉鳖的感觉如何啊，燕将军。”来人似是早就知晓燕珩在殿内，听着声音，倒像是个阉人。

果不其然，身侧有人啐了一口，高声骂道：“没根的东西！”

我不是少不更事的女子，亦也不是未曾婚嫁的少女，自是知晓什么叫做“没根的东西。”人群之中有一阵哄笑响起。

燕珩道：“谁是捉鳖的人，倒也说不准。怕不是你们忘记了，我们只百余人在此，若是你们道出陛下身在何处，说不准还能将功赎罪，留一个全尸给自己呢。”

我没有想到作为武将出身的燕珩，竟然这般地能言会道，虽说不知晓燕珩为何要问他们我的下落，可是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为了保护我方才说出口的。

人群之中又响起一阵丝毫不加掩饰的哄笑，外间那阉人似是被说得恼羞成怒，半响咬牙道：“燕将军，谁不是这李家的后人，难不成他们能当皇帝，咱家的主子就当不得了？”

听得这话，燕珩“嗯”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道：“没错，你的主子就是当不得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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