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不知晓从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去雨来,我盘腿坐在矮几前,旁侧都是这几日堆积的,还未来得及过阅的奏折,面前摊开一本,是已然看了一半的。
只是眼下我的心思全然都不在看奏折这上头,外间其实很安静,亦或是所有的声音都已然被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都给掩盖住了。
旁侧是小福贵不久之前才奉上的茶水,茶盖被掀开放到了一旁,腾腾的烟雾升起,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感。
我委实再看不下去眼前的奏折,眼下只觉得甚是心烦意乱,索性将那奏折一合,随手给丢到了旁侧去,再度抬眼的时候,却是问小福贵道:“他如今还在外头?”
听得这话,小福贵愣了愣,片刻之后方才弓着腰道:“回陛下的话,大司马眼下还跪在承安殿前呢。”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自从那日我在震怒之下,命小福贵将他给送出宫去以后,景奕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日日都进宫来承安殿前跪着。
除却早朝与夜晚之际,其余的时候,他都是跪在承安殿前的石阶上,甚至于连位置都不曾挪动过半分。
对此我除了生气之外,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小福贵在这时轻声询问道:“陛下可是要让大司马进来吗?”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复又道:“奴才瞧着,这外头的雨着实大得很,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的。”
听得这话,我只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被景奕冉给收买了,如今倒是成了他的说客不成?”
小福贵闻听此言,只讪笑道:“陛下,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哪里敢叫旁人给收买去,陛下这话便是折煞奴才了。”
我哼了一声:“也对,谅你也万不会有这般的胆子。”
话音落下,小福贵连声称“是”。我却在这时不免陷入沉思当中,恰逢宫人送来汤羹,说是康昭仪命人送来的。
小福贵接来放到我跟前的时候,那宫人尚且还在喋喋不休地道:“????陛下,娘娘说了,因着这几日连日多雨,陛下忙于朝政,定是无法顾及身子。所以娘娘便特地去了太医院,寻了安神调养的药方,然后炖的这药膳?????”
我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她有心了,你且先退下罢。”
那宫人登时止住先前的喋喋不休,应诺了一声,轻手轻脚道退了出去。
我看着小福贵手脚麻利地将那汤盅掀开盖子,从中舀了一碗放到我跟前,鲜美的肉香混杂着竹荪特有的清香,一下子便裹着热气,全然涌进了我的鼻尖。
“昭仪娘娘当真是用心,”他如是说道,面上堆满了笑:“这汤就算是闻着味道,奴才也觉得定是好喝得很呢。”
我微微敛起面上神情,看着眼前的这碗汤羹,却是没有半分的胃口在里头。听得小福贵如是道,我便道:“既然你这般喜欢,倒不如这碗汤赏你如何?”
小福贵露出惶恐的神情,甚是无奈道:“陛下,这可是昭仪娘娘亲自给您炖的汤盅,奴才,奴才怎的能够沾染呢。”
我哼了一声,故作恼怒道:“反正眼下朕也没有胃口去喝,倒不如成全了你。”
话音落下,小福贵连忙“哎呀”了一声,面上又恢复到先前那般的笑,似是忖度了一番言语方才道:“陛下可是担心大司马这般跪着,会淋生病啊?”
猝不及防地被小福贵说中了心里所想,我难免愣了愣,尔后只极为不自在道:“若是生病,宫里头有太医院,到时候命人送去便是了。若是病得快死了,朕就不信这偌大的大孟宫里头,还寻不出什么药来了!”
听得这话,小福贵面上的笑意愈甚,他只笑着道:“奴才省得了,奴才省得了,陛下的意思,奴才都省得了。”
这话听得我倒是略有些紧张,登时便将整颗心给提到了嗓子眼,竟是有些隐隐的期待。
“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知道什么了?”我如是问道。
哪里知道小福贵竟是揶揄地冲我一笑,只道:“奴才这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他说着,竟是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我见着他这般反应,只觉心中不妙。
果不其然,少顷过后,我只听到外间有一阵脚步声响起,蓦地顿下之际,伴随着小福贵的声音响起:“大司马您且先在此处等一等,奴才先让人领着您下去换身衣服以后,您再去觐见陛下罢。”
景奕冉似是“恩”了一声,尔后又说了些什么旁的话,只外间的声音委实太过嘈杂了些许,亦或是他的声音着实太过低了,以至于我并不曾挺清楚他方才到底同小福贵说了些什么话。
当沉重的殿门再度被打开的时候,我见着小福贵逆着光快步走了进来,行至到我跟前的时候,弓着腰只笑道:“陛下,奴才都给您安排好了,等下大司马就会过来的。”
我一时哑然,竟然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话才好。
见我良久不曾言语,小福贵许是觉得正好揣测出了我的心意,难免有些洋洋得意道:“陛下无需奖赏奴才,只要陛下高兴,便是对奴才最大的奖赏了。”
“????你????”我才吐了一个字,小福贵却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忙不迭地又道:“奴才省得的,奴才省得的,陛下不必明说,奴才都省得的。”
我一想到先前他这般说了以后,竟是将景奕冉给请了进来,还假传了我的圣旨。以至于眼下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若是等会儿我再不直言说明,他还不知晓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思及至此,我自是连忙出声道:“不必不必,朕知晓你聪明,最明白朕的意思。只是眼下啊,你就安心待在殿内,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许是并不曾想到我会如是道,小福贵难免一愣,片刻之后只好应了一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