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然,是师傅帮我取的名字。
师傅说,十八年前是在雪地里捡到我。我问师傅为什么不取名叫小雪,多像女儿家的名字。师傅说,他喜欢“然”这个字。
师傅有一个好友,长的很漂亮,我总觉得她就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我叫她姐姐,她就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笑的咯咯响“叫花姨,姨都这个岁数了,叫姐姐不合适。”
师傅就会说“其实叫奶奶也不为过。”
我有点搞不懂,师傅和花姨都很年轻,比镇上刚过门的新娘还要年前漂亮,他们总说的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我一天天的长大,师傅和花姨的模样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那么漂亮。
在这个四面环水的小镇上,师傅是很受敬重的。镇子里有百十户人家,只有我师傅开的这一家纸扎店。
师傅扎的纸人很漂亮,他把纸人扎好后,总让我拿笔画,夸我画的眼睛有灵气,到地府好为亡者指路。
我觉得师傅会捉鬼,师傅就像是电影里的道士一样。
有一次冬夜里,我睡的正熟,楼下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师傅下楼开了门,楼下堂屋嘈嘈杂杂,我趴在楼梯上偷偷看着。
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婴儿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跪在地上。
听不清师傅说什么,只看见老人一个劲的点头,然后师傅拿纸写了一些东西递给了那个妇女。妇女跪着磕了三个头抱着孩子和老人走了。
我下楼问师傅“他们是干嘛的!”
师傅说:他们是来看病的。
“看病为什么不找医生?”
师傅说:我也是医生。
“原来你还是医生,你刚刚写的是药方子?谁得病了。”
师傅看了我一眼:婴儿得病了。
“婴儿那么小,你开的药能吃吗?”
师傅说:母亲吃药,婴儿吃奶。
后来师傅讲给我听,那家的男人掉水里淹死了,孩子还没出生。孩子出生了,作为父亲想回来看看儿子,舍不得走。便吓着自家孩子了,家里人回去烧烧纸,也没什么大碍。
我问师傅世界上有没有鬼,师傅不说话。我问鬼可怕吗,师傅说不可怕。我又问鬼长的丑不丑,师傅说有的人比鬼丑!
师傅说我在十岁的时候会有水灾,叫我不要碰水。师傅说的话一直都很灵,自九岁过后,我连喝水都当着师傅的面,生怕一口呛死了,师傅回来只看到我的尸体。
我问师傅我这个水灾严不严重,能不能躲得过。师傅说不一定,该来的还是要来。
夏天到了,镇上同龄女孩都穿很好看的花裙子,我就穿黑色的喇叭裤,粗衣麻布的,用他们话就是土。
清水镇里的每个人都会游水,我就是个例外,撑船也不会,撒网也不会,师傅说我不需要会这个,以后有的是舞刀弄枪的时候。但是别人都会,我不会,能不着急嘛,显的我太不合群了。
我决定先学会撑船,就如师傅说的,该来的总会来,这也不是我能躲得过的。
在一帮人的怂恿下,我拿着竹竿跳上了船,飘飘的,有点重心不稳。望着河水,水里游过的鱼,飘动的水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像水草一样越缠越紧。我只想快一点撑到河的另一边。
河宽也不过十来米,我坐在船上,撑到了岸边。船头还系着绳子,要不是有人拉着,我能在河面上飘到晚上。
靠了岸,我一心只想上去,心里那份恐惧越来越重。
慌中出乱,石阶没踩稳,右腿整个泡在水里,几乎是我落水的同时,似乎有一只手拽着我的脚腕猛的拖了下去。
水,全是水,嘴鼻子耳朵眼睛,水把我身体每一处地方全都侵占了。我应该听师傅的话,万一躲得过了呢。
面临死亡的时候,时间突然过得很缓慢,记忆中的事情全都涌了出来,我好像还看见师傅从桥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