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皱皱眉。请假不能用这种说辞的。

电话那头，“请问您是谁？韩止的朋友我都知道的，我好像不认识您。”

刘颖笑，“韩止总会认识新朋友的，您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头停顿一下，“白薇？”

刘颖愣了下，看向沙发上眯眼昏睡的韩止，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清清嗓子，胡乱“嗯”了声，匆忙挂断电话。

白薇从宿舍楼出来，被清冷的空气一吹，头脑清醒很多。

上大学时，她选修心理学，不是出于兴趣，而是她真的认为自己不正常：两次自杀未遂。

当初人格心理学老师要求写自我成长史报告，她写了父亲自杀，写了和母亲反目成仇，写了自己一人上学的心酸，以及两次自杀的心理状态，但始终不敢写原因——父亲去世后，母亲谈的朋友意欲猥亵她。

那时她才六七岁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唯一记住的只有男人的丑陋和恶心。

她讨厌异性，深深的讨厌。读书期间，很多女孩子懵懂憧憬着爱情，她无动于衷甚至嗤之以鼻。上大学后，老师说，无法接纳异性等同于放弃一半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只有男人和女人，她惶然无措又痛苦不堪。

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朋友中，除了女孩子，便只有像女孩子的顾晓晓。

韩止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白薇捂着眼睛。她觉得生活再也不能好了。

顾晓晓被白薇十三个未接来电吓到了，处理好邢烟的事情，匆匆赶回家中，在浴室找到拿着水果刀玩的白薇。

白薇开着淋浴头，一刀刀在胳膊胸口肚子大腿划开道子，血顺着水流在地上，淡红色的液体流进下水道。

顾晓晓看的眼睛发直，直到白薇冲他招手，才反应过来，赶紧关了淋雨，从架子上抽出浴巾裹住白薇，斥责，“你这是做什么？”

白薇伸手搂住他脖子，“我想起哪吒割肉剔骨，也想试试。”

顾晓晓看着满地淡红，抱着白薇进自己的卧室，又找出药箱给白薇涂药，白薇安静地像洋娃娃，直直看着他一举一动，时不时笑两声。顾晓晓很快弄完，找出安眠药让白薇喝下。

白薇很快睡着了。

顾晓晓揉捏太阳穴，去浴室清理，地上仍有残余的红血丝，触目惊心，顾晓晓心口猛地一跳，忍不住蹲下用手摸那缕红色。

人体是最美的艺术品，不是外形，而是汩汩流动的代表着生机的血液。

顾晓晓长叹一声。

收拾完后，顾晓晓给李斌打电话，听到白薇提前出来的事，脸色越加凝重，“白薇刚才回来的时候感冒了，还有些发烧，最近都不能去学校，请替白薇向韩教授请假。”

白薇醒来后，发现周围的摆设不太熟悉，闭着眼缓了缓，昨天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不由得失笑。这么大人了，还学小孩子伤春悲秋。

起身，觉得全身都痛，又对自己的作死更加佩服。

顾晓晓端着红枣粥进来。

“我帮你请假了。”

白薇笑得不好意思，“其实不用的。”

顾晓晓严厉道：“以后不许这样。”

白薇脸红，“能不说这件事吗？”

顾晓晓看着她喝下粥，突然问：“你喜欢那个教授？”

白薇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你胡说什么？”

顾晓晓脸黑的能滴墨汁，“你喜欢他，大可以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我乐得一个人轻松自在，还不用天天伺候你。”

白薇放下碗，拉着顾晓晓的手少不得说好话，“咋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吗？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顾晓晓嫣然一笑，雌雄莫辩的脸露出母性光辉，看的白薇异常惊喜，揉着他的脸蛋说：“有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可能看上别人？”

顾晓晓抓住她的手，骄傲地说：“别胡说，我以后还要娶年轻小姑娘的。”

白薇连连点头，“对的对的，你可是具有中国传统女性优良品质的大人物……哎呦……”

顾晓晓弹白薇的脑门，“这是惩罚，以后不许说这话。”

白薇赶紧点头，“我以后再不说你是贤妻良母……哎呦……”

两人都擅长粉饰太平，不再提昨天的事。

韩止误了下午的课，便要在晚上补课，去系办登记上课记录表，雅兰问他，“韩教授好事将近嘛？”

韩止不明，“为什么？”

“中午白薇小姐帮你请假，说你喝多了，听起来很关心你的。说不定是很感谢你救了她。”

韩止眨眨眼，回忆中午的事。

雅兰继续说：“昨晚上伯父给我打电话，还说白薇是何许人，能让一心向学的韩教授动心思，求到韩家老大身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止摇摇手，“你多想了。”

雅兰浅笑，“是吗？那对不住了。”

雅兰收起上课登记表，旁边的一个女老师对韩止说：“雅兰老师是您朋友吗？她很有魅力呢，有很多追求者。”

韩止懂这番暗示，笑笑，“她一直很优秀。”

晚上下课后，韩止绕着操场散步。

天空星星很低，操场上很空旷。若是夏天，应该会有学生跑步。听说夏天学校保卫处是最忙的，经常在十点以后到操场巡视，惊扰一对对小鸳鸯。

韩止突然轻笑。

大冷天的，这么想起这个了？

接着忍不住捂住嘴。

他现在能清楚地回忆起在厨房发生的事，每一处细节，每一份感觉。

白薇应该是第一次，她被吓到了。

韩止懊恼，他该温柔些的。

掏出手机，犹豫是否给白薇打电话，手指在通讯录上划了半天，始终不敢碰触。

还是见面再说吧。

第二天是周末。

韩止打听到白薇的住处，买了果篮上门探望。顾晓晓开门。

顾晓晓穿着家居服，站在门缝中谨慎地看着韩止，“小薇还没醒。”

韩止举了举果篮，“你不想和我聊聊吗？”

顾晓晓冷冷地看着韩止，把门推开少许。

韩止把果篮放在茶几上，看了房间一周：门口处堆放着箱子，隔断架子上是肉肉植物，厨房中飘出饭菜的香味，茶几上是还没来及收拾的瓜子皮……

和他的房子相比，这间房子很小，也很温馨。

顾晓晓系着围裙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路过卧室的时候，开门看了眼里面，又轻轻关上。

“小薇睡得很香，说话小声些。”然后拿起水果刀旋转削苹果，苹果皮一连串不间断滑溜下来。

很快，削好的白净苹果放在韩止面前。

韩止说：“你知道的，我在追求白薇。”

顾晓晓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韩止慢慢勾起嘴角，“当然，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不自知而已。”

顾晓晓徒然红了眼。

韩止不放过他一丝一毫表情，此时了然，轻轻说道：“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不打算祝福她吗？”

“小薇她，不是这么说的。”

韩止点头，“国人不是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难道你也认为她对我没感觉？”

顾晓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韩止起身，“你是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韩止，三十岁，目前受聘为北城大学心理系教授，父亲韩文山，大哥韩佑，他们和白薇一样是公务员。二哥韩祈，做点小生意。母亲陈静，是cv总顾问兼服装设计师。”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顾晓晓满心郁结。

韩家那几个人他没听过，但他知道陈静是何许人。

幼儿园书架上有时尚类杂志，其中一本叫《优雅》的杂志就用陈静做封面。陈静年轻时创立cv，当时做的是婚纱，后来做晚礼服，现在主攻私人订制。

顾晓晓不想握他的手，又觉得有失颜面，一时僵持。

卧室门开，白薇站在门口，“家里来客人了？”

韩止看向白薇。白薇穿着一套粉色流亡兔睡衣，睡眼惺忪地揉眼睛。

顾晓晓说：“您别笑话她，她穿的女性化的衣服都是我选的。”

韩止收回目光，“自然不会。认同自己的性别角色，是人格统一的标志之一。”

两人对视，火星四射。

白薇听到韩止的声音，僵着胳膊关上门，又打开一条缝，看到和顾晓晓说话的人正是韩止，狠狠咬了咬唇。

现在已经十一点，韩止迟迟不走，是要吃午饭吗？

白薇换上中规中矩的长袖长裤出来，“晓晓，韩教授对我很照顾，我一直想请他吃饭，可惜找不到机会。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韩教授在，你这个大厨也在，就完成我这个心愿吧。”

顾晓晓大喜，“想吃什么？”

“饺子。”

顾晓晓点她的鼻子，“我问的是韩教授。”

白薇看向韩止。

韩止不以为意，“客随主便。”

厨房里叮叮咣咣响起切菜的声音。

白薇打开电视，给韩止倒茶，“不好意思，您看会儿电视，我进去帮忙。”

韩止拦住她，“你不会做饭，进去也是帮倒忙，还是我去吧。”

白薇觉得把客人扔下很不礼貌，自觉坐下，“晓晓是大厨，咋们都是门外汉，进去也是添乱，还是在外面坐着吧。”(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