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肯定不能让人进去。虽然他们只是三等医院，医疗条件很差，可让来历不明的医生上手术台，出了事算谁的？刚说“你们……”腰上就被一个黑管顶上。

护士低头，全身坚硬。

刘叔侧头，刚来的医生大步流星走进抢救室。很快，里面的医生被赶出来，吵吵囔囔叫着“你们这群疯子”，出来后看到一个中南男人微笑着举着枪，立刻安静下来。

没多久，院长穿着白大褂赶来，安抚急救医生的情绪，“行了，都去工作去。”然后朝刘叔点头哈腰，“给您造成麻烦了。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好。”

韩止冷眼旁观。

刘叔，或者说蒋捷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半个小时后，领头医生打开急救室的门，后面护士推着昏迷不醒的白薇出来。医生对刘叔说：“病人生命体征基本正常，但至今昏迷不醒，不排除脑部受损。需要进一步观察。”

顾晓晓立刻明白医生的意思：这家医院硬件条件跟不上，需要转院，而且最好是私人医院，才方便他们把自己的设备和人员安排进去。

顾晓晓能想到的事情，韩止肯定也能想到，当下直直看着刘叔的动静，刘叔只是后退一步，看着医生和护士推着白薇离开。顾晓晓紧随其后。

走廊里就剩下韩止和刘叔。

刘叔抬眼，“年轻人，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但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以为，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很忙。有我在她身边，能给你们减少很多麻烦。”

刘叔轻笑，看着刚才几人离开的方向。虽然现在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但还是沉默了半晌，才说：“也许是吧。”

白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软，是那种睡眠过多，身体机能退化的绵软。恍惚的光线中，她看到毛茸茸的发顶，动动手指，感到手背一阵刺痛，随即看到旁边输液架子上挂着液体。

白薇一动，顾晓晓就醒了，对上白薇的视线，顾晓晓长舒一口气，声音里有了哭腔，“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然后朝门外大喊，“医生，医生快来。”

白薇扯起嘴角，重又闭上眼睛。昏迷之前，她看到满地断肢残骸，然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在梦中都没回认错的声音——韩止！

她以为，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

医生慌乱而来，检查白薇的生命体征，又问了白薇几个问题，确认白薇没有问题，才对顾晓晓点头。

病房中只剩下两人。

顾晓晓握着白薇没扎针头的手，“还好你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薇动动嘴，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发不出来，顾晓晓见此，赶紧用小勺一点点喂白薇喝水，白薇才能正常说话。

“韩止呢？”

顾晓晓表情幽深微妙，“你想见他？”

白薇眨眼。

顾晓晓默不作声看着她，然后扬唇一笑，“那我呢，你怎么想的？”

白薇刚醒，脑子还处于混沌之中，话也说不利索，“你是我朋友。”

顾晓晓握着她的手用力，手指尖几乎要掐进她手背的皮肤中，“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们是简单的朋友吗？”

光影中，顾晓晓精致的面容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饱满的额头，坚挺的鼻梁，挺翘的嘴唇，流畅的下颌线，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美妙，也无比地让人震撼。

白薇闭闭眼。这都是她的错。感情问题，最忌讳三心二意，犹豫不决。

“晓晓，如果我们会在一起，就不会浪费将近十年的时间。这十年，我们作朋友，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顾晓晓撑起身体，额头贴在白薇脸颊上，白薇下意识躲闪，却发现无处可避，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顾晓晓闭着眼睛，尖尖的鼻子压在她眼睑下。

白薇满心都是悲伤，想哭，眼睛里干干的，无言以对。

顾晓晓抬起头，擦擦嘴角，“怎么这幅样子。我们相处十年都没红脸，以后也这样过下去。你该知道的，这种状态对你最好的选择。如果是别人，用不着我出手，你和那个人都会玩蛋。”

白薇睫毛颤动，睁开眼睛，“你在威胁我。”

顾晓晓眼神温柔，温柔中带着一丝偏执和疯狂，“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我甚至都知道，只要我说错一句话，你就会对我有戒心。现在，我们都做不成朋友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白薇看着他，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陌生。顾晓晓从来都不舍得伤害她，但凡她的提议，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好。”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一直让着她而已。

白薇动动手指，深吸一口气，“我想你一直误会了一件事。我放弃韩止，只是不想他卷入麻烦中。这件事已经结束，我想和他一起离开。”

“经过这么多，你怎么会觉得你还能和他在一起？而且，事情怎么结束了？”

白薇没回答这个问题。按照计划，干掉程福生，剩下就是张宗和蒋捷的对峙。她身份特殊，实在不适合再继续做卧底。从她的角度看，事情虽然没结束，但她的任务完成了。而且苏婧亲口告诉她，韩止二哥在追求米莉老师，这不是表示她和韩止还有机会？

两人靠着很近，心隔着很远。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医生进来交代出院事项，顾晓晓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看着听医生讲话的白薇。白薇脸色苍白，嘴唇都是干裂惨白的。这样的白薇，他守了十年。让给别人，当他是死的吗？

医生出去后，进来三个陌生面孔，顾晓晓轻声交代白薇，“你身体不好，需要有人照顾你。我总有些时候不方便，这些时候你支使他们就好。不过有点你要记住，一定不要离开他们的视线。当然，如果要外出，提前告诉我。”

白薇扶着床板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晓晓说什么？找人保护她，时时刻刻汇报自己的行踪——这算什么？监视吗？

“你老实告诉我，你还在为他们办事，是不是？”

顾晓晓站在门口，眼中怜惜更甚，“我们晚上再见。”

白薇忍不住，把床头柜的花瓶推到，坐在床上干生气。顾晓晓是温柔善良的，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一定是蒋捷，或者刘叔安排的。一口气憋在胸口，白薇剧烈咳嗽起来。门口像门神一样杵着的三位年轻人，面无表情看着她，安全没有动作。

白薇扯着领口止住咳嗽，抬眼，“我要见蒋捷。”

顾晓晓从医院出来，才得空去地下基地汇报事情进展。

刘叔交代他的任务，杀掉程福生。很明显，事情办成了，但办的并不漂亮。他不该让白薇受伤。但他也不知道白薇竟然在那边，而且张天生会被孙宏诱导到现场，还随身捆绑着自毁装置。

自从被刘叔认定为“自己人”，顾晓晓便取得了基地的通行证。通行证有不同权限，而顾晓晓取得的权限，仅次于刘叔。也就是说，顾晓晓可以毫无障碍穿梭在基地各个实验室。但顾晓晓知道，基地有个总控制室，目前为止还没有对她开放。

乘坐电梯一路下到指定楼层，顾晓晓大步流星穿过两扇半透明玻璃门——玻璃门一米高的位置有识别装置，自动识别顾晓晓的身份信息，因此只要他走来，玻璃门能在自动打开。最后，顾晓晓停在一扇标着“联络室”的玻璃门前。门牌自动扫描顾晓晓的身份信息，顾晓晓进屋后，门自动关上。

房间中两面都是雪白的墙壁，正对着门口悬挂着大个显示屏，顾晓晓进门后，房间中立刻暗下来，接着发出感生电磁场的“滋滋”电流声，显示屏呈现蓝屏，两秒后，显示屏和旁边两面墙同时出现一个人影。只不过显示屏呈现人影的正面，左右分别呈现人影的侧面。

这幅三维立体图，呈现出的正是邢霜。

邢霜被绑在十字架上，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不出表情，旁边摆着一方小桌子，桌子上是各种盒装变压器。

顾晓晓去过这个地方。岚峰小区地下室的刑房。

显示屏中传来刘叔清晰的声音，“小薇醒了？”

顾晓晓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房间中布满监控摄像，对方能看到他一举一动，乃至细微的表情。

刘叔说：“这个姑娘打定主意不开口。正好可以给她试试程福生最研究出的产品。”

显示屏中，刘叔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取小玻璃管中的浓稠液体，再按照比例抽取生理盐水，抓起邢霜的胳膊，在肱三头肌上进行静脉注射。

邢霜似有所感，睁开眼睛，两眼无神，但还是喃喃，“我把u盘给了韩止。真的不知道u盘真正的下落。”

注射完成，刘叔随手把注射器扔进方桌下的垃圾桶里，伸手指在邢霜眼前挥动，“乖女孩，告诉我，u盘到底在哪里？”

邢霜看着手指，嘴边流下一条银线，“u盘……什么u盘？”

刘叔后退两步，抱胸看着她，“看到没，程福生拿到手的产品，也是残次品。看来这次实验还是失败了。”然后挑眉看向顾晓晓，“你打算怎么处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