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窗紧闭，狭小的空间空气凝滞，韩止胸口一阵憋闷。

如果二哥说的都是真的，白薇岂不是很危险？

韩祈拍拍弟弟的肩膀，“臭三，白薇在她母亲那边，是很安全的。现在最危险的人是你。之前是程福生，现在是孙宏，他们一直想从蒋捷生意中分一杯羹出来。而u盘在你身上的消息传得乱七八糟，这一伙人说不准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韩止突然瞪着二哥，“u盘？你今天和我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这个东西？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知道！”

如果他有这个东西，倒是有资本可以和对方谈条件，他和白薇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他是真的没有。韩止开始回想，邢霜和朱钰之间相处的细节：邢霜把u盘交到朱钰手中，朱钰放到街心花园，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毕竟邢霜也是个很谨慎的人，害怕事情败露——

就是这个时间，u盘失踪。

韩止问：“有没有可能，是对方拿到u盘，而拒绝承认呢？”

“可能性为零。”韩祈摸出一根烟，“u盘中放着双方的交易记录，对方拿到存根后也是要销毁的。没必要玩这种花招。最大的可能，就是邢霜藏起u盘，想借此威胁蒋捷，朱钰只是其中的牺牲品。”

韩止想起，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邢霜了。

“邢霜现在在顾晓晓手中。”韩祈说：“上次和李斌合作后……”韩祈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他，韩止冷笑一声，“又是为了你那所谓的规矩？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也一样。”

“好了。”韩祈妥协，“李斌所谓的反水确实是伪装的。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逼真，但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小丑，好在他及时明白了……李斌告诉我，蒋捷手下有个秘密基地，专门做人体研究。”

韩祈说起李斌的心理历程，让韩止有恍然大悟的感觉，猛地提到秘密基地，不由大惊……“难道，邢霜在他们手中，已经沦为实验标本？”

韩祈半晌，才缓慢点头。

不管邢霜人品如何，但她总归是个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审判她。韩止有些悲伤，又有些愤怒，这些事情，白薇知道吗？

韩祈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臭三，这个地方很危险，你如果愿意，带着老夫人赶紧离开。如果要留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韩止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韩祈眼睛都不眨，“既然外界都知u盘在你手上，你就真当你拿着u盘就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做到哪一步。”

白薇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生活了几天，每次旁敲侧击问小玉的家人，都会被小玉含糊过去，而小玉则抓着白薇不停问外界的事，白薇怜悯小玉没去过外面，给小玉讲了很多……如果不是小玉陪着她说话聊天，白薇还真有种坐监狱的感觉。

网上有人调侃，坐监狱在某种程度上能治疗焦虑症。因为监狱排了严格的作息时间，安排适宜的劳动，更重要是没有网络手机的干扰。白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说法，只觉得莞尔。

没有网络手机，每天漫长的时间该如何打发？

这几天，白薇还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在她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顾晓晓终！于！出现了。

看到这个人，白薇欣喜若狂，继而感到巨大的愤怒，扑上去抓着他衣领对他又锤又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怎样？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

顾晓晓由着她动手，等白薇力气小了，拉着她坐在房间中的大摇椅上，“累了？喝点水？”

小玉端着托盘进来，放下透明水杯，和圆球形茶壶，安静地离开。

白薇又叫又骂，嗓子干的冒烟，喝了一大口水，才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晓晓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你刚才说，这是个鬼地方，会伤小玉的心的。”

白薇喝水的动作一滞。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好像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晓晓轻笑，“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记太长时间。准确的说，她活不了太久。”

白薇脸色一白，急急拉住顾晓晓的手腕，“为什么？”

顾晓晓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小玉和你说过吗？她出生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每天吃正常的食物，你知道她的食物是什么吗？”

小玉是个人类，吃的食物当然和她的一样……白薇打了个寒颤，心中发毛，“你想说什么？”

顾晓晓起身，白薇还坐着，仰头看他，看到流畅的下颌线，脖子上隆起的喉结，喉结滚动两下，顾晓晓说：“你跟我来。”

顾晓晓带白薇离开房间。

白薇之前和小玉提起去房间外面散步的想法，小玉立刻露出快哭的表情，白薇就不忍心为难她。而小玉离开后，房间的门是被锁住的。

这算得上是白薇第一次从房间中走出来。

出了那道门，面前是大片蔷薇花。阳光照在脸上，白薇不由地眯起眼睛，胳膊抬起，慢慢伸懒腰。再睁开眼，红白面三色的蔷薇花几乎争前恐后地挤入白薇视线。

白薇判断，她现在还在北城市。这个城市城建改造后，每一寸土地都精贵得很，普通地方根本不可能方圆十里都种植这一种花。她倒是在岚峰小区见过，不过那只是别墅前的花圃中有。

顾晓晓说：“这里确实是岚峰小区。三十年前这里还是荒郊野岭，你外公大手笔买下百顷土地做厂房。后来临近岚河的土地建成高档小区，这里也跟着水涨船高。”

“你这两天住的地方，就是十年前重建好的厂房，也是真正的基地。”

白薇眼皮一跳，轻轻问：“你知道的很多。”

顾晓晓“嗯”了一声，看向白薇，“如果不出意外，我会接手你母亲的产业。”

白薇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无法回报顾晓晓的感情，甚至回避那晚逼迫她的顾晓晓，但事实摆在她眼前，从不允许她有半分逃避。

顾晓晓扶着她肩膀，“蒋总最大的心愿就是她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这片盛开蔷薇花的土地上……我也是。我们以后好好的……”

白薇狠狠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直视顾晓晓的眼睛，“我不能答应你。”

顾晓晓挑眉，扑哧一笑，揉着她的脑袋，“傻孩子，逗你玩的。”

白薇紧绷的身体松软下来，拍他肩膀，“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说着笑了，蹲在花坛前，扶起一只弯着腰的花枝。

顾晓晓眯着眼睛看身边这个女孩，嘴角慢慢抿起笑意。

如果你不愿意走来，那我就走过去……把白薇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也挺好的。

阳光下，顾晓晓抬起自然垂下的手，透明的手指，几乎能看清雪白皮肤下的青黑色脉络。这样的手，适合弹琴画画，或者夹着纤长的烟卷，但也能握着手术刀，缠绵在鲜红的血液中。

顾晓晓舔舔舌头，“你听过柜中骷髅这个故事吗？”

白薇头也不回，随意应了声。

顾晓晓蹲在她身边，“我忘了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故事：讲一个人去朋友家做客，要把外套挂在柜子里，打开柜子，竟然看到一副摇摇欲坠的骷髅骨架，差点没吓死。和朋友说，朋友带着怀念老朋友一样的口吻告诉他，这是以前学医时的标本。”

白薇疑惑地看向他，怎么说起这个了？

顾晓晓撑着下巴，“正好，我也得到一副标本……是一个月前死刑犯，没人收敛，就卖到医科大学当标本，我出高价得来的。”

白薇出于职业习惯，对人体标本还是很感兴趣的。听到来源很正，也放心很多，拍拍小手，“当然要看。”

想到自己也有一副标本，还是蛮激动的。

当下催着顾晓晓带她去看。

突然想起，大学时顾晓晓读学前教育，隶属教育系，教育系下设置应用心理学，那个专业开设生理解剖课，顾晓晓因为她经常说一些解剖的趣事，也跟着去听应心的课，回来后一个多星期都是蔫吧蔫吧的。

白薇斜眼瞅着他，“现在提到尸体不害怕了？”

顾晓晓挺挺胸膛，“那是当然。”

“那你当时怎么吓成那个样子？”

顾晓晓挤挤眼，“其实也不是被吓到了。就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当时那个老师说，标本都是人工合成的，我就没太当回事，看到展柜上竖着摆着一米高左右的玻璃棺，里面立着一个小人，那个睫毛眼球超级真实，我差点都顶礼膜拜了。那老师突然说，这孩子三个月大，天生就是个脑瘫患者，学校从他妈妈手里买过来的。一侧切了一层皮肤，另一侧全部切除，主要让学生观察真皮组织。”

白薇听得放声大笑。那时候的顾晓晓多么单纯那。人体标本都能把他吓到？

“对了，幼儿园现在开学了，你不去上班吗？”

顾晓晓眼神一闪，“我每每看到那些孩子，就能想起邢烟。暂时不打算去了。园里的周老师升职成为园长了……”

两人沿着花田反方向走，只见一排排白墙蓝瓦的平房，前后看不见边际。

“就是这里了。”

顾晓晓带白薇拐了个弯，离平房越来越远。不知顾晓晓做了什么，远处的平房突然出现在面前。

“就是这里。”

“这……”白薇目瞪口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