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大雨将至。

白薇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神情迷离。窗外，秋风吹起漫天鲜红花瓣，撒进阴沉的幕布中，顾晓晓胳膊上挂着棉质的围巾，走到白薇身后，替她把围巾搭在肩上，就势抱住她。

白薇问身后的人，“今天，这是下雨吗？”

一场秋雨一场寒，两场秋雨结束，就不知不觉到冬天了。

顾晓晓蹭着白薇耳后的细嫩的皮肤，弯起嘴角，“你不喜欢北方的冬天，我们去南边过冬怎么样？到了南边，我们照样可以穿的很凉快。”

白薇心中钝钝的疼。她怎么会不喜欢冬天。她分明最喜欢冬天，喜欢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的畅快淋漓，喜欢漫无边际大雪飘飞荒野无人的空旷寥寂，还喜欢长长的围脖脑袋、呼出温热的气体、手捧暖呼呼的奶茶站在淡薄光芒的路灯下……

她疯狂地迷恋着冬季，怎么会不喜欢。

白薇微微掉转身体，靠在顾晓晓话中，轻声说：“好。”

大雨泼盆而下，天际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白薇半张脸埋在顾晓晓胸前的领子处，听到空气中传来的声音，“顾先生，基地被人闯进来了。”

白薇瞪大眼睛，抬手乱摸，摸到他领口一个凸起的小疙瘩，顾晓晓面色一变，推开白薇，径直往外走。

又是一道闪电劈在白薇身后，照亮白薇惨白的脸颊。

在白薇眼中，只看到顾晓晓直奔门外，明晃晃的光从四面八方掩盖住他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她以前肯定见过……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薇闭了闭眼，随手一抹脸颊，手上都是鲜红。

漆黑的世界中，韩止清晰地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发出淡淡的白光，床旁边的陈设看不清楚，然后透明的自己从身体中飘出来。

以前读书时，彼得教授想过，这是个由能量构成的世界，每个人都具有自身的能量，人死了，火化，或者土葬，就变成了植物的养分——能量并不会消失，而是转化成了别的东西。

如果真有能量，那个透明的自己就是他本源中的一部分能量，在传统文化中称之为灵魂。

韩止轻笑……他有心情自我调侃，看来现在心情不错。于是飘到距离身体很近的地方，好整以暇观察身体的反应。

这具身体穿着白色背心，手臂上插着很多针管，没插针管的地方，都留下针眼。手指和脚趾的位置，夹着金属夹子，金属夹子连接着导线，顺着导线往旁边看，是一台变压器。

人体会产生生物波，和外界电流融合会交互产生感生电流，通过测量感生电流，能判断出脑电波的波动情况。很高明的方法，不知是谁发明的……唯一的弊端，受试者因为外界电流侵入，要承受巨大痛苦，偶尔会导致大脑灰质细胞死亡，如果通电时间过长，可能造成脑死亡等不可逆转的后果。

韩止看清变压器，之前受过的痛苦碾压般袭上大脑……旁边躺着的身体，不受控制痉挛震颤，手脚朝天乱舞。

一道闪电劈下，感生电流的波形彻底被打乱。实验室中枢能量受到影响，控制器的电子屏幕出现一系列黑白乱码。

白大褂匆匆办公室出来，看到空旷的走廊闪过两个陌生的影子，联通保卫室检查监控，走廊就陷入一片漆黑。白大褂记挂着实验室中的证人，不做犹豫前往实验室。

之前闪过的两个人影，就是韩祈和李斌。韩祈身经百战，身手很好。李斌一心想做神助攻，之前在医院超标完成康复训练，此时的表现完全没有给韩祈拖后腿，且根据记忆给出一些建议——“实验室中的白大褂，都是科研人员。”

两人跟上白大褂，来到实验室。实验室正中的保护层自动闪开，露出病床上直挺挺的人。白大褂在门口输入指令，按下确认键，便被韩祈打晕。

两人小心翼翼进实验室。基地走廊因为闪电干扰暂时断电，很快恢复供电，通电的刹那，病床旁边的电子屏幕发出尖锐名叫。

李斌看到仪器，脸色一白，“我见过这台仪器。这是他们最新的逼供手段。大脑受尽折磨，脑干细胞被烧死才能死亡……都说不出痛还是不痛。”

人体感受器分布在皮肤器官表层，经过神经脉冲传导到大脑中枢。所有的感觉其实并不是感受器做出的反应，而是大脑。

韩祈冷汗淋漓。

敌人凶残至此。

李斌跑到仪器后，拔掉电源，拔枪抄仪器砰砰射击，韩祈同时把昏迷的韩止扶起来，扛在肩上。两人同时点头，快速离开实验室。

李斌领路，往门口的方向走，不想却一再见到他们走出的实验室。

还是迷路了。

韩祈当机立断，给上面控制室发消息，再次推动云层碰撞制造闪电。

外面轰隆隆一声响，震得地面晃动，两人立刻判断出出口的位置。不过途径出口有间标本室，李斌对标本室印象深刻，和韩祈兵分两路：韩祈把韩止送上去，他进标本室探索。

韩祈出来，地面的警员汇报：我们在地面设置避雷针的接收器，直接把雷电导到地面下，专家计算出，一般中小程度的雷电会使地表层颤动，并不会造成巨大危险。

韩祈松了一口气，拍拍警员的肩膀，“做得好。”

大雨中，医生护卫着韩止，把韩止抬上担架车，推到车厢中。

韩祈抹干脸上的雨水，眼前的视线再次被雨水打湿。没做犹豫，韩祈返回基地，去接应李斌。

在门口两人相遇。

李斌肩上一左一右扛着两个女人，言简意赅，“走。”

韩祈接过其中一个，两人大步往外跑。两人走过的地方，后面的路被黑暗淹没，直到冲进电梯，外面空旷的走廊，已经变成黑压压的墙壁。

李斌和韩祈都大口喘气，感慨这地方不同寻常。

刷刷雨声中，拯救工作有条不紊。不远处的小树林，停着一辆银灰色奥迪。

奥迪驾驶室中的男人问：“顾先生，就让他们在基地随意进出吗？”

顾晓晓看着基地的方向。车窗户关着，雨水顺着玻璃留下几道水痕，那边出了车辆的亮光，什么都看不清。

顾晓晓闭上眼睛，“我们走。”

男人大吃一惊，“蒋总废了很大力气才建造基地。此次被他们发现，基地早晚有一天保不住。”

“嗯。”顾晓晓鼻子里发出这一道声音，此外再无任何表示。

男人不甘心，还想再说，顾晓晓说：“王坤，刘叔把你引荐给我，你承诺过什么？”

一切都听命于顾先生！

王坤闭嘴，叹息一声。在他看来，顾先生因为幼儿园小朋友被害，才迫不得已投身这门危险的行当中，而他明知道凶手的身份，却没给顾先生任何帮助，虽然那时他们并无交情。王坤一直担心顾晓晓会给他小鞋穿，碍于刘叔的命令，一直战战兢兢在他手下做事。

但顾晓晓从未提到幼儿案的任何细节。王坤以为能松一口气，没想到顾先生行事根本不是他能揣摩的。

顾晓晓从车上下来，撑开伞，走回别墅，在门口收起伞。

这个时间，白薇应该休息了。顾晓晓想，他待会儿去洗个热水澡，看看白薇，也该休息了。

开灯，白薇正对着大门，端坐在椅子上。

顾晓晓略有惊讶。他进门的时候，发现大门关的并不严实。一模白薇的衣服，果然又湿又冷，抱怨道：“你不知道避雨吗？感冒怎么办？”

白薇抓住他的手，“基地到底怎么回事？人体标本又是怎么回事？晓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逼着我做了什么？”

一连几个问题，问的顾晓晓脸色越发得冷。

两人沉默。

顾晓晓拍拍衣服上沾染的水珠，“我不是和你说过第二人格的事。你记着的那些事，都是另一个白薇做的。韩教授办案主张现场还原，另一个白薇很信服韩止的理论，便尝试做和罪犯同样的事。但是一般人无法给她提供这样的条件，她就求到你母亲那边帮忙。你母亲肯定不会反对的。”

白薇震惊而惶恐，眼睛瞪大，眼神发直，“怎么……不会……我不可能……”

顾晓晓抿嘴，怜悯地叹息，“所以这个第二人格千万不能出现。一旦出现，就是祸害。”

白薇眼睛不眨，眼泪滚滚而下，抿着嘴，呜咽出声。

“你骗我。”

顾晓晓抱着她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白薇哭够了，顾晓晓送她回房休息。床头柜留下一盏暗黄的灯，顾晓晓在黄光中看着白薇的眉眼，看了半晌，从被子中捡出她的手，一根根手指吻过，长长舒了口气……直到今天，才感觉你是我的了。

抢救室里，各式仪器嘀嘀响个不停。韩祈站在门外，忍不住吸烟。李斌本想提醒他禁烟，话到嘴边只剩叹息。

他救出的两个女人，分别是孙宏和邢霜。

他也没想到，邢霜还活着。

医生还在里面，不知三人的情况。但他知道，绝对不会好。谁都没想到，对方如此丧心病狂。而且握有超高的科技。

不怕坏人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李斌今天算是真明白这话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