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池望着这棵名为月梨的古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我能拍照么？”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流光溢彩的枝叶上。

“速度快点就好，果子快要出现了，我们得早点做准备。”云纳向着顾明池一伸手：“把剑给我。”

看着顾明池一脸沉醉，云纳的思绪也有些飘荡起来。四年前，刚成为魔女，第一次踏足老虚山的时候，她也在这里长久地驻足，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少女的憧憬。少女的心，是神奇的，是比水晶还要纯净的。从未听闻过男女之情的她，却是幻想到了一幅朦胧的画：月光下，月梨前，身形修长的女子穿着一条洁白的长裙，与一个温和的男子互相望着。没有人说话，只有那枝叶舞动着柔光，娑娑作响。

这时，一阵柔和的灵能以古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云纳睁开眼，脸颊上晕染了一丝淡淡的红。

看了看旁边。顾明池还在拍照，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把手机收起来，果实快要出现了。”云纳向着月梨古树走了过去。来到树下，她弓腰蓄力，轻轻一跳，便攀住了一条较矮的树枝。双脚在树干上踩了几步，双臂发力，她整个人就翻到了树枝上。

顾明池刚把手机收好，再看前面，云纳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准备四下张望，树枝上传来了她的声音：“这边，快点上来！”

循声望去，只见云纳就蹲在前面的树枝上对自己招手。没有多想，他迅速跑到树下，找准树枝用力一跳，紧紧地抓了上去。等身体稳下来，他张开腿，紧紧夹着树干，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云纳也搭了把手，拉着他的衣服，帮他翻到了树枝上。

顾明池刚刚爬上树，又是一阵灵能向四周发散出去。顾明池就趴在树枝上，不可能没感受到。看向那灵能扩散的中心，他只看到一枚青绿色的果子。那果子晶莹透彻，宛如一个翡翠琢磨成的把件，灵巧精致。正准备开口询问，云纳扭头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不要发出声音，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

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在树枝上趴得更稳。

……

云纳蹲在树枝上，警惕地盯着周围。虽然四下里十分平静，她心里却是明白得很，这不过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果然，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那声音一开始还不是很真切。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仔细看过去，便能看到数不清的身影在向这边聚集过来。

顾明池紧张地趴在树枝上，死死盯着一片被什么东西撞得左摇右晃的灌木。等到那东西从灌木后面走出来，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站在月梨古树前面的，是一只半人高的大猴子。那猴子一身棕黑色毛发，光秃秃的猴脸却是白白净净。屁股后面，一条粗长的黑色尾巴弯弯地翘着。看到这黑色的尾巴，顾明池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云纳所说的黑尾凶猴了。

随着这只大猴子的现身，越来越多体型相对要小一点的黑尾凶猴从灌木丛中显出身形来。这些猴子凑到树旁，聚拢在那只大猴子身边，全部朝着一个方向，静静地等待着。过了没多久，这群猴子对面的灌木丛里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身影——那是另一群黑尾凶猴。新来的猴群也来到了树下，摆出同样的阵型，和先到的那一拨静默地对峙着。

顾明池紧紧抱着树枝，一动也不敢动。虽然他不是猴子中的一员，但他也嗅得到空气里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

两拨猴群对峙着，却没有一只猴子先发动攻击。它们静静地候着，仿佛在等什么命令。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灵能从月梨古树上散发了出去。灵能还没散尽，一股幽幽的清香钻到了顾明池的鼻孔里。

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香便沁入到了他的五脏六腑。正在回味，树下的猴群却开始动了。

“嗷——呜——”两拨猴子的头领几乎是同时嚎叫了起来。那嚎叫声与顾明池在动物园里听过的猴子叫声完全不同，充满了狂野和暴戾的情绪。伴随着长嚎，两拨猴子同时抬起头来。每一只猴子都是面目狰狞，眼睛里散发出可怖的红光——尽管没有一只猴子朝着边看，顾明池的后背还是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这哪里是一群猴子，分明是一群嗜血的恶鬼啊！

嚎叫声还没彻底消失，两拨猴子已经向对方冲了过去。一瞬间，鲜血飞溅，毛发四散，激烈的搏斗声夹杂着残忍的吼叫声回荡在这片山野中。

……

藏在树上的顾明池面色苍白，已经快要吐出来了。树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鲜血浸透，散发出浓到化不开的血腥气。那如同垃圾一样被依旧在搏杀的猴子们踩来踩去的，是受了伤再也爬不起来的猴子。已经死了的，被踩得面目全非，化成了一摊摊冒着热气的烂泥。还没死的，也离变成烂泥不远了，只能在地上发出绝望的惨叫。

血腥，残忍，这是顾明池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胃里翻江倒海，却也只能捂着嘴忍耐。不用猜，被这群疯狂的修罗发现，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快速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而云纳，却完全不受影响，蹲在那里，冷冷地俯瞰着战场。

……

能让杀红了眼的野兽平静下来的，只有一种状况。那就是杀无可杀。

尸体横陈的战场上，还能动的猴子只剩下了十几只。虽然还能活动，也都是伤的不轻，没有了开战前的敏捷。十几只浑身是血的猴子坐在树下，看着他们的首领。那活下来的首领，正是最一开始出现的那只。此时，它正提着另一方首领的脑袋，“嗬嗬”地喘着粗气。

……

“这月梨古树，每年五月中旬都会感应月光，孕育出一枚月梨果。这月梨果生性阴凉，又是汲取太阴精华所生，是唤使暗元素的修灵者极佳的补药，也是各种妖物觊觎的宝物。老虚山上的这棵月梨古树，被这山上的黑尾凶猴占据着。猴多果少，想获得这果子，只能拼了命去厮杀。”顾明池正在那里压制着胃里的翻涌，却是看到云纳从树枝上站了起来，给自己讲起了这凶猴大战的原因。

随着云纳声音的响起，不仅是顾明池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地上的那十几只猴子也是看了过来。看到有两个人类在树枝上，那些猴子的眼睛中凶光暴起，又是嚎叫了起来。

这嚎叫把顾明池吓了一跳，却是吓不到云纳。灵能运转，浓郁的冰雾凭空出现。待到冰雾消散，云纳的一头长发已经染上了冰霜，无风自动，她的身前，悬浮着密密麻麻的冰刺。

没有动作，没有口诀，那些冰刺刚一出现，就朝着那幸存的十几只猴子射了出去。几声惨叫后，除了那只首领，地上再无半个活着的东西。

云纳从树枝上跳下来，慢慢走到那重伤的首领面前。右手中涌现出一团冰雾，她做了个虚握的动作，那首领身后便凭空出现一只冰爪，将它紧紧抓住，提在了半空中。

“下来吧。”云纳对着树上的顾明池说。

顾明池这半天一直被血腥味折磨着，却因为趴在树上行动不便，只能强行忍耐。这时听到云纳的话，赶忙是从树枝上翻下来，扶着树干呕了个痛快。

刚刚直起腰，云纳控制着冰爪来到了他面前。

“杀了它。”顾明池没从云纳的声音里听到半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