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纳这么一拉，顾明池浑浊的视线为之一清，但很快又陷入了迷茫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很不合常理的事情——一种诡异快感带来的兴奋使他浑身颤抖，甚至有一丝筋疲力竭的感觉。

“先把脸擦干净。”递给他一张湿巾，云纳指了指他脸上已经有些干结的血迹。

“我……发生了什么？”看着湿巾上晕染开的猩红，顾明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知道何为杀戮之道吗。”云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杀戮之道？那是什么？”顾明池看了看手里已经彻底染红的湿巾，又向着云纳伸出了手：“能再给我一张吗，就一张好像擦不干净。”

“……拿去。”为了确保顾明池能认真听完自己的话，云纳等他彻底擦干净了才继续说：“杀戮之道，是修灵者必定会遇到的障碍。突破了，就不再受阻挠。突破不了，就畏首畏尾，缩在自己的梦里欺骗自己。当然，若是被杀戮迷了心智，那就更危险，没人唤醒他的话，这个人就会沦为邪魔。”

看云纳没再说话，而是凝视着自己，他也是猜到了什么。“你是说……我被杀戮，迷了心智？”

“我知道，噗一的身世很是可怜，你情绪失控也是很正常。但是，你要懂得，杀，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也不是因为喜怒哀乐。我们作为修灵者，虽然有超越凡俗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能逆天而为，相反，我们要更严格地去遵守天地法则。邪恶之物，人人得而诛之。诛，只是简单的杀，不含有任何的私人情绪。若是杀红了眼，以杀为乐，那和这些无脑嗜血的猴子还有什么区别！”

云纳的一番话，听着像是批评、教育，但顾明池听得出她语气里的的关心。这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了他的神志。低声嘶吼，痛苦的低语，以及眼前出现的尸山血海，所有的不明意象都如同海啸中的巨浪一般向他扑了过来。

“你怎么了！”看着顾明池呆立在原地，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清泪，云纳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突然，一种危险的气息从顾明池身上爆发开来。早就警觉起来的云纳向后急退，虽然没被那力量直接击伤，却也是呼吸一窒，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

“怎么了？”在洞内处理凶猴尸体的蓝泽蓝池二人也是感受到了那危险的气息，急忙跑出来。刚一出来，他们就看到了站在那里默默流泪的顾明池，以及从他身上喷涌出的浓郁血光。

“你没事吧？”蓝池心细，注意到了一旁的云纳。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地面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担忧地望着顾明池。

“我没事，他，这是怎么了？”抓住蓝池伸过来的手，云纳从地上站了起来。虽说呼吸还是有点困难，脚底也有些发软，她依旧是关注着顾明池的情况。

“嗯，看上去是我那枚血种的问题。”蓝泽伸出手掌，按在了笼罩着顾明池的那层血光上。“他体内有一种怪异的力量保护着他，血种的属性和那股力量互相排斥。那力量是保护他的心智的，血种则是强化他的肉体，本来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但刚才他被杀戮迷了心智，不仅触动了那股力量，也勾起了血种里的血气，两股力量碰撞之后，就成了这样了。”放下手，他走到云纳身边，从衣兜里摸出了一粒较小的血种：“等下我会把他体内的血种之力暂时隔离出来，你就负责处理那股怪异力量。你这是被他体内的血种抽走了一部分血气，才如此虚弱。快点吃了恢复过来，我们就开始。”

看云纳没有伸手接，蓝泽知道这是云纳想帮他省一颗下来。“你快点吃啊，这东西我多的是，消耗上几粒也没事的。倒是他，这种状态我可说不好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要是因为延误了这点时间出了差错，那可是挽救不回来的！”

蓝泽这话只是在帮自己消除顾虑——云纳知道一枚血种的价值。即便如此，她也只能接过血种，一口吞了下去。

刚咽下去，那血种就在云纳体内扩散开来。不多时，她胸口也不闷了，脚下也不软了。松开扶着蓝池的手，云纳走到了顾明池身边，对着蓝泽点了点头：“好了，泽叔，开始吧。”

……

看云纳已经做好了准备，蓝泽也走了过去。闭上眼睛，口中轻念咒语，一层迷蒙的血光出现在了他的右臂上。血光渐渐聚合起来，凝成了无数的符文，围绕着他的手臂飞速旋转着。蓝泽抬起手，按在顾明池身边的血色光罩上，那些符文如同受了惊的鱼群一般，在接触到光幕的一瞬间就四处游窜，钻到了光幕之中。随着符文的混入，血色光罩开始了剧烈的颤动，下一刻，就片片破碎，被蓝泽抬起的右手吸引了过去。

“剩下的交给你了。”蓝泽右手虚握，就那样把一团血光留在了手中。

看蓝泽已经破除掉顾明池周围的屏障，云纳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按在了顾明池的背心。相比蓝泽，云纳的动作并没有显眼的特征，散发出的气势却要强得多。

随着灵力的探入，云纳只觉得进入了一片被暴风雨笼罩的海洋。顾明池体内的灵力极其紊乱，狂暴如怒涛，差点把云纳的灵力都冲散。咬咬牙，她加大了灵力输入的力度，总算是能探查顾明池的状况，而不会被拘束在一点。

探查了一周，云纳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时，站在一旁的蓝池看到顾明池垂下来的右手上闪过了一丝青光。“右手”！

“右手？”蓝池突然的提示让云纳愣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调动灵力向顾明池的右手探测，云纳终于是找到了一切的根源。

又是那块诡异的青色牌子。

方才，由于顾明池体内的所有灵力都紊乱不堪，波动的频率和那牌子一模一样，云纳并没有注意到它。此刻，她明确地感受到，正是由于这牌子的影响，才让顾明池体内的灵力狂乱无序，整个人处在失控崩溃的边缘上。

灵力紊乱，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由旁人协助压制。但顾明池的状况，并不是压制一下就能解决问题的。只有这块牌子平息下来，所有的异变才能终止，才有机会实施救助。

尝试着去触碰那青色牌子，云纳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窥测一二。牌子表面的灵力波动古怪异常，若非要给个描述，那就是宛如万千亡魂的恸哭一般，杂乱不堪，令人心悸。

眼看顾明池不但没有好转，整个身体反而更剧烈地颤抖起来，云纳也是一狠心，调集全身的灵力，要把那牌子扯出顾明池体内。“来历古怪，还伤人心智，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定决心，雄浑的灵力就包裹上了牌子，向外牵扯着。然而，那牌子像是在顾明池体内生了根一般，无论怎么扯，怎么拽，就是不肯出来，甚至还要往更深处钻。

“纳纳，我来助你。”蓝泽提起顾明池的右手，把握着血光的右手贴了上去。手掌相对，刚才从顾明池周围吸走的血光又被灌注回了顾明池体内。大量涌入的血气冲击在那块牌子上，终于是让它松动了起来。云纳趁热打铁，猛一使力，那牌子就被连根拔出，从顾明池体内消失了。

失去了狂乱的源头，顾明池体内的灵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随着灵力的稳定，他也不再颤抖，只是双眼中依旧在流泪， 面无表情。

“我……我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死亡……”顾明池喃喃自语着。云纳扶他坐下，他就坐，把矿泉水递到他嘴边，他就喝，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举动。这种情况，云纳闻所未闻。她只能让他坐下喝点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这时候，在一旁沉默了好久的蓝池发现了什么。走到顾明池刚刚站着的地方，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青色的牌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