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顾明池变得沉默，变得不苟言笑。每天早上，他都会和珊馨一起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放学之后，也只能看到他和珊馨一起消失。这让人们有了很多的猜测：顾明池和云纳，结束了吗？顾明池和珊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顾明池，他，到底怎么了？

然而，所有的疑问，都不会得到解决。渐渐地，议论声就平息了，人们的注意力也不再停留于匆匆忙忙的顾明池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没有理由为还未相交的人浪费太多。

这就是时间吧。无主的野兽，随意驰骋，除非它扑伤你的脊背，不然，你是永远也不会注意到的。

……

“阿樱吗，你现在有事吗？”靠在沙发上，明菡捧着电话，和话筒那头的人聊着。

“没有呀，有什么事吗？”丁樱正在浴缸里泡着，借助热水和精油消除疲乏。

“那个，你有没有注意到，明池这家伙，最近有点不对劲啊。”看了看顾明池紧闭着的房门，明菡的语气里多了一些担心。

“明池吗……”丁樱有些沉默了。

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这个阳光的大外甥，一直以来都很讨自己喜欢。丁樱也不得不承认，每天早上踏进教室之后，只要看到这个家伙的笑脸，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上很多。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让离开家乡在望池独自打拼的她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慰藉。可是，这几天，顾明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倦怠，失神，迟钝，这些不属于青春的表情，全部都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宛如一支圆规中那条旋转的腿，顾明池每天都守着珊馨这一个点，沉默地围着她旋转，照顾她，陪伴她，简直是活成了一个附属品。

可是，我又能怎么说呢？看着身边的人日渐消沉，自己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是最让人痛苦的。丁樱也是。她只能听着顾明池那敷衍的回答自欺欺人。也许，这个男孩会想明白的吧。

呵，谁信呢？

“阿樱？阿樱？你怎么不说话了？”话筒里传来了明菡的声音。

“啊，没事，我没事。”把边角已经浸到浴缸里的手机切换成免提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丁樱也不管刚刚洗过盘起来的头发，身子往下滑了滑，连下巴也泡到了水里：“菡姐姐，你继续说。“

“哦……”隔着电话，明菡也不知道丁樱那边发生了什么。顿了一会儿，她又接着刚才的问题说了起来：“你注意到明池最近有点不对劲了吧？”

“嗯，注意到了。”全身都浸在水里，丁樱的思路也清晰了许多：“你知道的吧，在班上有一个叫珊馨的女孩子，她和明池一直玩的不错。”

“珊馨啊，我知道。”明菡稍微想了想，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她怎么了吗？”

“看来明池没有告诉你啊……”丁樱又沉默了。不过，稍加思考，她也做了决定。如果能够让明池重新露出笑容，打小报告什么的，也无所谓了吧。

“明池和珊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明菡在等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从运动会的时候开始，明池和珊馨的关系就开始有超越友谊的趋势了，但是明池一直都在躲避。鲤弥入学那一天，明池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了，珊馨也是很关心地去医务室看他，可被明池用相对委婉的话给气走了。从那之后，珊馨的性格就变了，以前非常活跃爱玩爱笑的一个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了。就在前几天，明池好像和珊馨聊了一下。自从那之后，明池也变了。“丁樱顿了一下：”接下来的，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了。“

“唉。”明菡听到这件事大概的前因后果，也是有些头痛。珊馨她知道的，就是那个明池在受到寒蛇血的气息影响下骚扰的女孩子。虽然当时明池告诉自己已经处理妥当了，可明菡还是放心不下——女孩子的心事，就连女孩子自己都料不到，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处置好的？

照这个样子看的话，那十有八九，珊馨就是和明池在这样的误会之中拉近了关系。然后，就是明池这个傻蛋，用自以为高明的方法去应付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意。明菡是过来人，她知道，这种冷处理的方法，是最没用最伤人的。要么直截了当表示拒绝，大家从此形同陌路，要么就干脆骗她个彻彻底底，最后自然分别，顶多是被人骂一句渣男。长痛不如短痛？那有什么用，感情方面不存在痛，只有生，或者死啊！

“阿樱？”叹了口气，明菡发现通话还在继续。

“我在。”

“你觉得……该怎么办呢。”明菡躺在沙发上，望着装饰繁复的吊灯，却是发现方才还清醒的头脑比这吊灯更纷乱。

“我……我也不知道。”丁樱叹了口气：“我也问过依然，可就连依然这样的人，也表示无能为力。”

“是吗。”

“嗯。”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

“菡妈妈？您怎么哭了？”明菡正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她。睁开眼睛一看，是鲤弥那担忧的面孔。

“是鲤弥啊。”看到这个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明菡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这个孩子，虽然和东云一样对人类社会不甚了解，却都有一颗温柔的心。

“嗯。您没事吧？”从茶几上抽了张纸，鲤弥帮明菡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我没事，就是在想一些不怎么开心的事情。”从沙发上爬起来，明菡去冰箱找了两罐啤酒出来：“会喝酒吗？”

“虽然我没喝过，可应该该是没问题的。”借酒消愁，这个词鲤弥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喝酒，她还是接了过来。

“那就谢谢你啦。”明菡已经拉开拉环喝了起来。

“您刚才说，在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是和明池哥哥有关系吗？”看着明菡瞬间就绯红的脸颊，鲤弥还是先没有喝。她怕自己会醉得更快。

“啊，你猜到啦。”明菡是不怎么会喝酒的，一口气喝了半罐，整个人舌头都大了起来：“鲤弥啊，里觉得，是当蓝孩子好呢，还是当吕孩子比较好呢？”

“这个问题……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鲤弥看到明菡的醉态，也不再考虑太多，捧着易拉罐喝了一口。

“唉，也是，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也没有答案。”明菡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半罐一口饮尽。

“您没事吧？”看到明菡连续打了十几个嗝，鲤弥赶快把自己手里的酒藏了起来，生怕她连这一罐也抢去喝掉。

“我，嗝，我没事。”明菡伸出手在面前左右摆了摆：“鲤弥啊，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干涉别人的感情，有没有错啊。”

“感情吗……”这个词，对于鲤弥来说永远都学不够。想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明菡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样的问题，用手搓了搓发热的脸，又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

“菡妈妈，我觉得，如果是出于好心的话，稍微干涉一下也没有错。可是，每一份感情的生成都是不容易的。既然它已经出现了，就让它自然成长，至于说结局，那就看命运的抉择了。”沉默着的鲤弥突然开口了。说完这些话，她站起来，抢了几步走到厨房里：“这些问题，就暂时不要想了。今天，我陪您喝酒。”

“是啊，自然成长，自然成长……”明菡听了鲤弥的话，却是如受重击，站在那里喃喃自语起来。突然，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抽泣了起来：“可是，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消沉下去啊……”

……

“菡妈妈？”等了一会儿，看明菡不再抽泣了，鲤弥这才凑过去。轻轻拍了拍明菡的肩膀，鲤弥却是发现，她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