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张卫惊喜地笑了起来，“倒是有勇气，不过──”
声音落下的瞬间，道士的身影一晃，只在君言眼中留下一抹白色残影，便消失无踪。
刺耳的削铁声响起。
君言只看见眼前剑光一闪，自己手中的铁管就被一剑两段，上半截旋转着抛飞出去，插到旁边的建筑墙上，入木三分。
“……”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却连抵拒都抵拒不了，君言不服气，刺出手中剩下半截的铁管，只要刺中对方放血，自己就有胜机。
面对死亡，他的狠意涌了出来。
“嗯？”
可是还没有刺中对方，君言就一阵失稳，身体往前一倾，险些直接趴倒在地上，而张卫只是后退了一步，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胸前彷佛遭到灼烧般温热不已。
君言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划破，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血流如注。肯定是刚才的那一剑。
看见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君言呼吸不禁喘息起来。
但他仍然举着剩下的半截铁管，以那锋利的断面对准张卫，尽管脸色已经苍白得可怕。
“不错不错，有些骨气，但也太不自量力了一些。”
张卫也不知道是在赞抑或是在贬。
他接着举剑，像是宣布君言的死亡般笑着说：
“好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一剑斩落，有如白电。
划破空气响起锐利的破风声，刺得君言耳朵嗡嗡作响。
在面临死亡之际，君言视野里的时间流逝变慢了许多，看着那锋利的青锋之剑往自己斩来，缠在上面的寒光几乎要盲了他的眼目。
然后，剑停了。
猛然斩来的一剑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力道一般，悬停在君言的额前，其中的风劲削断了他的几根头发，荡起了他的浏海。
剑尖近在眼前，尖端闪烁的寒光倒映在他极力瞪大的眸子里。
他竭尽全力驱使视线一探究竟，看见张卫额上冒着冷汗，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牛鼻子，你们在这里玩得很欢快嘛，怎么不叫上我呢？”
熟悉的声音自张卫身后响起。
叙灯火从张卫身旁探头出来，似笑非笑地问。
不知为何，看见那一副精致的小脸，君言顿时失去所有力气，靠着坐倒在地上。他捂住胸前的伤口，大口喘着气，安心了许多。
“哈哈，”张卫干涩地苦笑起来，丢去兵器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贫道只是看小哥儿无聊，给他开个玩笑，也算是间接告戒他‘迦蓝巷’险恶。”
“哦哦，严师出高徒，你连体罚都用上了呢！”
叙灯火一脸原来如此，瞥了君言胸前的伤口一眼调侃着说。
“确实是贫道过份了。”张卫认错，“不过叙姑娘也不要太过于意气用事，贫道身上可带着胸章……”
“噢，你是说这东西吗？”
维持着刀架在张卫脖子旁，叙灯火绕到张卫面前，空着的左手一晃就亮出一个胸章。君言认得两人的胸章，叙灯火手上的胸章不属于他们两人。
“什……么时候？”
张卫眼眸极力瞪大，屏住了呼吸。
没有了胸章，叙灯火手上的刀就可以伤到他，所以他这时才真的慌张了起来。
“牛鼻子，你伤了我的人，我就算要你一只手臂，唯一先师应该也不会有二话吧？那老不死跟我的关系也算是不错，而你在唯一道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说对吧？”
叙灯火威胁着，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任何减退。
笑脸虎，君言脑海里顿时跃出这个名词。
“叙姑娘说笑了，如果你想伤贫道，恐怕也不是易事。”
张卫似是走投无路，要狗急跳墙了。君言明显看见他紧绷了身体，握紧了拳头。
“嗯……”
叙灯火不以为然地沉吟起来。
最后，她收回了手中的刀，将裙底下一放，就再次两手空空。
“也算了，正当给他一个教训，也省得我多费心思，这次就勉强算是扯平吧。”
叙灯火闭上一只眼睛，剩下睁开的单眼持续盯着张卫瞧，负着手像是个老学究般踱起步来，边说着。
“哈哈，也难得叙姑娘明白事理。”
张卫乐得如此，捡起手中的剑，朝叙灯火拱了拱。
“那贫道就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俐落往外走去，结果叙灯火又叫住了他，他疑惑回过头来，却见黄色的胸章朝自己飞来。
“嗯？”他一手接下胸章。
“没有它……嘛，嗯，虽然你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这里的魔法师等都很缺研究对像，要是你一个不好被抓去，唯一先师又要来罗嗦我见死不救了。”
“谢了。”
张卫把胸章收好，笑了笑，这次真的走出巷子，融进街道的人群之中。
君言还在喘气，手握着那断了一半的铁管不放。他本能地抓紧那铁管，久久无法松开，彷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似的。
他第一次面对死亡，他很没有实感，但是身体本能却起了激烈的反应。
──那是强烈的求生欲。
而这种驱使他作出自我防卫的本能一时之间无法缓和下来，他仍然感到抗拒，抗拒着死亡的侵害。
“行了，没事了。”
叙灯火在君言面前蹲了下来，君言瞪着眼睛看她，却在下一瞬间呆住。她脸上的表情很温柔很温柔，很难想象是这个我行我素的少女，会展露出来的表情。
那是多么温柔的表情？充满着光辉的温存。
嗯，她的声音也很温柔。
她覆上自己手掌的手充斥着暖意。
“……”
在叙灯火的手掌动作下，君言渐渐松开了那铁管，放弃了他的所谓稻草，因为叙灯火不断在他身边说已经没事了，柔声安慰着他。
君言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张开嘴巴想要说一声谢谢，却又止于无声。
他的身体在抖。
他武装的外表下，其实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
没有实感。
可胸前的灼热是如此地确实、清晰的，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不是假的，也不是开玩笑的，所谓魔法是能杀人的，而且无法无天。
而，他被卷了进来。
“可恶，搞什么啊！”他猛地锤地。
会是胸前的伤势太痛了吗？他感受不到痛楚，莫名地气愤、莫名地悲哀、莫名地不安，觉得很冷。
他真的至今才意识到痛，意识到大事不妙，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可能从此不再平凡。
忽然──
君言陷进了柔软之中。
能够闻到淡淡的清新香气，叙灯火倾身将君言拥入怀中，也不，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他的发、他的灵魂。
“没事的，是我的错，但我会陪着你的，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紧紧地被抱住，君言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女真的相当重视自己，原本紧绷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地松懈了下来，连胸前的痛楚彷佛都因而缓减了几分。
他埋头在叙灯火的怀里，还想再埋深一点……埋深一点，彷佛只有那一阵暖意才可以叫自己平静心情。
而叙灯火容许了他的任性，也不顾他身上流出的血是否会沾污自己的衣服。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沉默和安抚。
然而──
“哎呀，两位怎么在这种地方？这可不是交媾的好地方啊！”
突然，传来了惊叫的声音。
君言自叙灯火怀里探头，看见黑伽不知为何正往这边走来。它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和刚才叙灯火拿走的小鱼干一样包装。
“我们没在交──”君言忍不住吐槽，但话到最后觉得有些不妥又闭上了嘴巴。
“没事的没事的，发起情来就控制不住，我懂的！”
黑伽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摆着一只前爪子。它路过那石牢时，一度对之投以诧异的眼神，还嘀咕说这里怎么多了一根柱子，还用爪子拍了几下。
“这黑伽，你怎么来了呀？”
叙灯火问着蹲下身子迎接了黑伽，她又伸手拨弄了黑伽的小脑袋。
“别，叙小姐别逗我了啦！我这是来办正事的喵！”
黑伽很是享受地眯起眼睛，嘴上却说着不，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正事？小黑伽是来办什么正事的呀？”
“我刚才把货弄错了，这才是叙小姐你要的小鱼干。”
黑伽端着那包东西说，脸上浮现着不好意思。
“哦，没事的，人都会大意嘛！”
叙灯火接过那包小鱼干，然后往裙底一塞，那包小鱼干就消失了踪影，然后她另一只手也往底下一摸，摸出另一包小鱼干递还给黑伽。
“叙小姐，你这里好像不太卫生哦……”
黑伽接下那包小鱼干的神色时，就好像踩到了狗屎一样，带着些许嫌弃。见了，君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可太搞笑了！
可他这一笑，就牵动了伤口，顿时闷哼一声。
黑伽的视线被勾了过去，落到君言胸前的一瞬间，顿时哇一声跳了起来。
“小哥哥，你受伤了呀！”黑伽顿时慌乱起来。
“是的呢，他一时不小心摔倒了。”
叙灯火笑着回答。
我倒是想问问要怎么摔才能摔成那样？君言暗叹一口气。
“黑伽，你那边有药吗？”
“外伤药吗？”黑伽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没有……不过有材料，应该可以现制一下。”
有材料？君言不知为何猛地震颤了一下。
他想起那店里所卖的货品，如果那些就是黑伽口中的材料的话……君言不敢想，果断拒绝说：
“我回家自己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叙灯火又像是看穿了他一样，回头过来，露出奸诈的笑容。
“他那把剑可是很久没洗的，你真的不怕破伤风？”
“……”
君言犹豫了一下。
他可不想真的破伤风了，那样未免太麻烦。
“好吧。”
君言撑着地板站起身，朝着黑伽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黑伽兴奋地应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