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甜乖乖跪在地上，“是，我是犯贱，我就是犯贱，我是个害人精，娘，您就使劲儿骂我吧，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但是，您千万别不认我，娘，您千万别不要我，我已经没有爹了，我不能再没有娘！”
“你有没有娘，你有没有爹，关我们家什么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情？你不是要跟那个姓薛的走吗？你倒是走啊，你倒是给我走啊！”
季岩背着季翠山的尸体，往村子的祠堂缓缓走去。
季小甜想跟上去。
季婶子一把拽回她的身子，再次推倒在地，没有一点心疼。
“你不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不是桃花村的村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季小甜陷在泥泞的泥水里，紧紧抱着她娘的腿。
母女两在雨中，就这么僵持着，雨哗啦啦的下。
“娘……娘啊，我知道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别不理我，娘，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
“不……不要。”
“季小甜，你看看！”
季婶子指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戳着自己的脸，“我的脸，你爹的脸，季家的脸，都被你这个眼里只有男人的女人给丢尽了！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跟季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你要我跟你爷爷说，我……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媳妇，生出的女儿就是个害人精吗？害死了她爹的害人精！！！！！”
“娘……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就打我吧，您就打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别跟着我，你最好今晚就给我滚出桃花村，我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的嘴脸，让人恶心的嘴脸！连夜滚出去！”
“娘，不要……不要……不要丢下小甜，不要丢下小甜，小甜害怕，小甜害怕。”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一点都不害怕，你都敢跟别人走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季小甜脸上带着泪水，全身湿透，头发粘在脸上。
“娘，不要啊，不要啊，娘，我去跟爹赎罪，我去给爹爹磕头，娘，女儿求求您，求求您，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季小甜站起来，追了几步，被石子绊到，只能扑通一声跪下，疼痛一阵一阵袭来，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眼前的人身子顿了一下，终是狠心离开。
“娘……娘啊……啊……啊！！”
季小甜朝自己甩耳光，一次又一次，都是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仿佛脸上够疼了，才能盖去心上的疼痛。
“季小甜，你就是个畜生，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畜生，彻头彻尾的畜生！”
沈碧看着季小甜自作自受的样子，心里虽然有些怜惜，但是，还是选择了漠视，给她一点教训。
“童谣，我们回去吧，你还挺着个肚子，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
童谣微微点头，走了几步，忽而撑着伞转过身，
季小甜抬头，看着面容温和的童谣，泪水如泉涌而出。
她抽着身子，眼眶特别红。“嫂子……嫂子……你是不是也想骂我。”
“起来，我们回家。”
童谣伸出只手，季小甜犹豫了一会儿，拉着童谣，自己站起来。
季翠山意外死亡，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准备季翠山的后事，葬礼的礼炮隔一个时辰，就响一次。
待在家里的季小甜，窝在床上，瑟瑟发抖。
家里安静的出奇，就连平日里非常能够闹腾的小黑，此时此刻，只是趴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哀嚎声。
她看着往常她爹坐着看书的地方，眼泪汪汪，听见礼炮声，胸口如撕裂那般。
童谣端着热好的姜汤，拿了一块干净的布。
“把这碗姜汤喝下去，然后，弄干你的头发，别把自己弄病了，家里本来就已经够乱的。”
“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季小甜接过童谣的姜汤，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咸味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碗里。
童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种落寞感升起。
有时候，生死就只是一瞬之间。
季小甜喝完了姜汤，鼻子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嫂子，我娘……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要了？你怎么会那样想呢？你娘不会不要你的，你可是她身上掉下的那块肉，他不会不管你的。”
“她……她要我滚出桃花村，她要我滚出桃花村，我……我。”
童谣抬眸，捂着自己的肚子。
“小甜，你要记得，做娘的永远都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有时候说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童谣喘了个长而重的气，“父母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有孩子不要自己的父母。”
“我……我……我害死了我爹，我害死了我爹，我娘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她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你娘原不原谅你，关键在你，肯不肯努力。”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没有家了。”
童谣拿起帕子，擦拭季小甜的头发。
季小甜像只可怜的小狗狗一样，埋进童谣的怀里。
“小甜，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以后，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弥补我自己犯下的错误。”
童谣道：“你想怎么弥补？”
“我……我会代我爹，好好照顾我娘亲，我会好好学习我爹留下的医术，将我爹的医术发扬光大，我听我爹的话，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童谣看着季小甜平静地说着，眼睛冒着星光，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突然长大了。
可是，长大的代价太大，竟是用自己父亲的性命来抵偿。
“你能这样想，这是最好的。”外头传来吆喝声，是喊童谣的。
童谣侧目，季小甜离开童谣，“嫂子，你出去看看吧，可能，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童谣犹豫不决，季小甜主动拿起帕子，擦拭头上的湿发，努力挤出一丝苦笑，让人看起来没有那么悲惨。
“嫂子，你放心，我刚刚说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好好的照顾我娘，娘已经没有爹了，这个家已经没有爹了，我要坚强起来，撑起这个家，这个支离破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