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才知道啊，晚了呢，伯爵大人。”安塞尔斯笑道，“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收留了我？”

不……米卡尔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得出来，狂热的村民们眼里只有只有兴奋红了眼的杀戮和浓重的恨意，自古以来，的确还没有过魔鬼能力者和普通人和平相处的例子。

而且这些村民的亲人或多或少都是被魔鬼能力者杀掉的……他们对于魔鬼能力者的恨意……烧透了他们仅剩的良知。

“你们看伯爵大人身上的藤蔓！他真的是那种怪物！！”

“说不定上次的战斗只不过是他和魔鬼的军队演的戏而已呢？！”

“怪物！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还我宝儿，为什么你们要杀了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没想到我们身边一直有个怪物！杀了他！杀了为我们死去的亲人们报酬！！！”

伊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是因为那些村民狰狞的面孔，因为安塞尔斯的手放在她脖子上的力度根本不大，她也不觉得这个平日里对大家那么照顾温柔得像阳光一样的管家大人会真的杀了她。

她很快意识到安塞尔斯这是想将村民们的仇恨往自己身上拉，从而与府邸的众人们撇清关系。

刚刚村民们强行闯进来进来之前还有人在说伯爵是不是要故意包庇魔鬼，还有的人甚至想将整个宅邸一起烧掉。

“管……管家大人……”伊莱想开口阻止他，却知道自己没理由能阻止他，要是安塞尔斯不这么做的话，可能整个府邸的人包括伯爵大人今天都会葬身在这里。

安塞尔斯露出了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松开她的脖子借着藤蔓的帮助破窗而出，却很快在村民们的乱箭之下自空中猝然坠落。

安塞尔斯坠落的瞬间，米卡尔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扒开众人冲进去护着他，却因为安塞尔斯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而死死坚持着。

“伯爵大人，你该长大了，府邸百来号人的性命，从此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莫要任性。”

米卡尔觉得自己的现在表情应该很复杂，伊莱看到的却是自家的伯爵大人脸上毫无表情，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看着乱哄哄的村民和夸赞他抵御魔鬼的军队指挥有方，脸上没再露出一丁点表情。

还有人在他旁边说若不是他派那个魔鬼的仆人去和他们同族战斗了他们现在大概也很难拿下那个怪物，夸他远谋深算的人差不多一抓一大把。

然而只有米卡尔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他的视线一直在人群围着的安塞尔斯身上。

不过是一瞬间，他却似乎长大了很多。

因为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有着“万能管家”安塞尔斯的小伯爵大人了，他要一个人支撑起宅邸那么多号人的性命和安全。

他还要庇护他领地内的这些人。

庇护……？呵……

大概是不需要了的。

这些人不是强大得很吗？都敢直接闯入他的伯爵府要人了，就因为他的护卫队自上次那次战役下来之后没剩几个了，这些人便不把他这个伯爵放在眼里了。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他们都付出比安塞尔斯现在更痛的代价。

米卡尔看着原本就虚弱的安塞尔斯在遭众人毒打了之后，浑身血淋淋的被人拖着捆上十字架的样子，心脏像被人一刀一刀凌迟了一般那么疼。

疼得他想将整颗心剜出来。

他明明……他明明在上一次看到安塞尔斯这副血淋淋的样子之后，就下定了决心以后换他来保护安塞尔斯，再也不会让安塞尔斯遭受第二次那样的痛楚的。

结果到了最后，还是安塞尔斯拿自己仅有的性命保护了他们宅邸的所有人。

米卡尔看着安塞尔斯被吊在上面，面上的表情愈发冰冷，却被周遭的人误认为是果决和被背叛了之后的痛恨。

于是铺天盖地的安慰和赞美声再度充斥了他的耳朵，却被他一一无视了。

安塞尔斯看出他的小伯爵此时内心的煎熬，努力忍着浑身上下比上次还痛的痛楚，朝米卡尔露出了一个笑容，做了一个口型，道：以后我不在了，别哭。

一直处于半旁观者状态的路宁却感受到了心脏几乎要撕裂一般的疼几乎盖过了身体上那些伤痛的疼。

他看见安塞尔斯亲手救下过的一个小女孩在她的母亲贴着她耳朵说了几句话之后，拿了个火把和大人们走到了火刑架下面，学着大人点火把的样子，点燃了他脚下的柴堆。

“欧~坏人死光光咯~欧~死咯~”小女孩跟着大人们围着火堆跳起舞来，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恶意，说出的话却是让路宁感觉这身体的心脏似乎又疼了几分。

安塞尔斯没有了方才邪魅张狂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下面欢呼的村民们，其中甚至还能看得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曾经他以为，他们这些人是能和普通人类和平相处的，像他，不就和他们相处了挺久了吗？

没想到的是，一朝身份暴露之时，却也是他的死期了。

那些他认为很温柔的大家，全都成为了将他推上火刑架的助力。

好难受，原来他是有心的吗，原来它还会痛。

他曾经和大家一样认为，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心脏的呢。

对不起，约斯大人……

在那场战斗之前，他的确一直瞒着约斯大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暴露之后，唯一想保护他却力不从心的也是约斯大人。

约斯大人是不同的。他想，若有来世，他必定还要再保护约斯大人，并且——不对约斯大人作任何隐瞒。

听到这里的时候，路宁只感觉自己似乎窒息了那么一瞬间。

他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性格似乎就是要么坦诚要么沉默的那种。

原本他是不容易对人坦诚的那种人，却在遇上米卡尔之后，竟有种想对他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所有样子的冲动。

难道——

他是安塞尔斯——安塞尔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