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庄主说笑了，这明前龙井千金难买，岂止是合口啊！”孟亦轩朗声笑道，紧接话锋一转：

“只是这般那好的茶，就是皇亲贵胄府里，也未必能喝到，亦轩怕是消受不起啊！”

孟亦轩显然是猜到了，杜荣生约他来此的目的。

只是几人怎么都没想到，还没等杜荣生开口，他就已先行回绝了。

脸上融融的暖笑，干净，明亮，不带一丝杂质，真诚无比的话语，令人生不出一丝怨意。

猛然间，三人似乎明白外界那些传言。

文雅如他，犀利亦如他。

或许也这样他，才能将一个不接单子的玉器店，弄得如此风生水起，且鲜少树敌。

不由得三人心头生出些许敬意，些许好奇。

杜荣生心下赧赧，脸上笑意不减：“这好茶也需会品的人，才能喝得出来。”

孟亦轩笑而不语，端起茶碗又饮了两口，淡淡一笑：“杜庄主过誉了。”

杜荣生浅笑：“孟掌柜，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朽今日请您来此，确实有事相求。”

“杜庄主有事，尽可明言，亦轩能力范围内的，定不推辞。”

孟亦轩淡笑如初，和顺的声音中，没有太多的客套，也不是先前那般一口回绝。

只是他答应的这般爽快，令几人既感意外，又颇为欣喜。

而意外欣喜之余，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感。

杜荣生却无暇在此事上过多猜度，“有孟掌柜这话老朽偶就心安了。”

康晏随后道：“孟掌柜，事情是这样的。

数月前小店解了笔大买卖，师傅日夜赶工倒还算顺利，完工后便给买家送去了。

不想途中却出了些意外，所幸那买家是我们的老主户，同意不深究此事。

只是要我们把货补齐，如期交货就行。

可小店玉石原料已不多，此刻去外地采买，时间上也已赶不及。

所以想麻烦七巧阁师傅们，帮我们把这批货赶制出来。

工钱方面好商量，就不知孟掌柜意下如何？”

康晏一脸希冀，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孟亦轩身上。

孟亦轩低头讪讪然笑道：“杜庄主，康掌柜，二位应该知道小店的规矩。

此事……在下，在下恐怕，恐怕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会呢！孟掌柜，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郝邵阳又急又恼，不觉话中带出来几分火气。

张旭觉出不对，忙道：“孟掌柜，我这位兄弟心直口快，您别放在心上。”

“这位公子多虑了，其实那位公子说的不错，规矩是死的。”孟亦轩不气不恼，淡淡一笑。

这话，却令众人似乎看到一线希望，杜荣生喜道：“这么说，孟……”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孟亦轩却已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正要往下说的话，而后方道：

“杜庄主，诸位，规矩是死的不假。

可那死规矩，是我们东家定下的。

孟某虽是七巧阁的掌柜，却也不能拂了东家的意思不是。

所以还请几位见谅！”

说罢，孟亦轩拱手致歉。

直到此刻，杜荣生等人才明白，孟亦轩先前为何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好一个“能力范围之内的定不推辞！”

孟亦轩真不愧是商场老手，明着应下了，暗地里却为自己留好了退路.

真当是进退得当，攻守自如。

而几人此刻更好奇，孟亦轩口德东家是何人。

七巧阁开业三年，在阁内主事的，除了管事韩昔宸外，便是孟亦轩这位大掌柜。

从没人听说过，这七巧阁还有个东家，只是看孟亦轩这般摸样，倒也不像扯谎。

何况此事上，也没必要作假。

杜荣生却似乎看到一线希望，万分诚恳道：“孟掌柜，不知您东家是哪里人？

老朽想与他见一面，当年跟他说说，不知方便否？”

孟亦轩讪讪道：“不瞒杜庄主，我们东家的府邸并不在此。”

没说方便，也没说不方便，只一句话，就断了杜荣生所有的念想。

府邸不在这，人自然也不可能在这。

……

七巧阁大帐房里，欧阳大小姐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禁起疑：“谁在想我？”

一旁帮着盘帐的莫大总管，头也不抬，翻了翻白眼：“想你？谁嫌命长啊？”

……

茶社。

杜荣生双眸一沉，心下一叹。

几人也都是一脸失望之色。

“孟掌柜，真就没有半点通融的机会？”

见孟亦轩虽已把话说绝，却似乎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张旭不禁多留了个心眼，想了想，再次询问，语气也更加恳切。

“这单子在下的确是没办法接。”孟亦轩如先前那般，没一意思松动。

看孟亦轩油盐不进的样，邵阳不觉火了，正待发作。

孟亦轩淡淡一笑接着道：“单子自是接不得的，但倒可以匀出些玉料给杜庄主。

至于这价钱吗，以今年玉价格为准，不知杜庄主，康掌柜意下如何？”

“好，好，好！”突如其来的转变，杜荣生等人大喜过望。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郝邵阳，不觉愣在那，半晌才会神来。

傻笑了会，只得暗下埋怨，孟亦轩说话大喘气。

张旭与陈子逸却感叹，孟亦轩好手段，先将人推入绝境，后又伸手把人拉起来。

这一退一拉之间，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光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还能更让人记住他的好。

一桩心事落地，杜荣生脸上的喜色，自是盖不住的。

想自己原本就是店里缺玉料，才想求人帮忙，人家虽不愿接单子，但却肯将玉料卖给他们。

已算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连道了三声好。

康晏亦是一脸喜色，只是可能事情转变得太快，他一时还不敢相信：“孟掌柜，此话当真！？”

“康掌柜若信不过，现在即可随亦轩去店中提货，要多少都可以。”

孟亦轩粲笑如昔，似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

“不是，不是，现在不是这意思，孟掌柜前往别误会！”怕孟亦轩误会反悔，康晏忙做解释。

随后康晏又道：“再说，需要多要玉料还需计算一番。

那般金贵的东西，那是说要多少就要多少的。”

“那好，亦轩出来也有些时候，该回去了。

康掌柜，您回店点好所需玉料数目，让人送到我店里去，稍后我让人将货送去。

那杜庄主，康掌柜，三位公子，亦轩这就告辞了。”孟亦轩起身辞别。

“孟掌柜好走。”

“几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