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川颜——“奸诈”的白芽
作者:斛昑      更新:2019-08-01 19:24      字数:3490

我在躺椅上晒了一日,她也不曾回来过,直至日暮时分,有几个漂湮峰弟子吵吵嚷嚷过来,远远地就喊道,“颜雀,洛颜雀,白芽找你呢。”

我挑眉,看来我不在漂湮峰的日子,这些兔崽子都忘了晴庐的规矩。

我敛了声息,等待那几个弟子带着白芽过来。

见到我时,他们显然受惊不少,白芽那狗崽子更甚,“汪汪汪”叫个不停,若非被其中一名弟子拉着,它早就飞奔而去了。

白芽的叫声响亮而凄厉,好似我在用鞭子抽它似的,我有些不耐烦,便瞪它一眼,道了一句,“白芽,莫要过分。”

这狗崽子叫声戛然而止,我哭笑不得,如此急促的停顿,很难不让人误会。

果然,她急切而担忧的声音远远飘来,“白芽!白芽!”

我见她一闪身到白芽面前,那畜生斜眼看我一眼,随即蹲在她身旁,小声“呜咽”出声,活像被人欺负过的小媳妇。

这小畜生果真奸诈,如此一来,她便更确信我欺负了白芽,而那几个弟子亦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我也不指望他们能替我说上几句。

说来奇怪,我虽对弟子们不算和蔼,但也并不凶恶,然大家都怕极了我,好似我是那吃人的野兽一般,未免大家修炼有负担,看来,我又该离山了。

“川止老头,你又抽白芽了吗?”我还未开口赶他们走哩,她反而“兴师问罪”起来。

我又看了一眼小畜生,它适时往她裙子后挪了挪,细声细气又“呜咽”一声,嘿!这小畜生,演技不错啊。

“又?”

“我听他们……”她顿住,我用余光见到,那几个弟子使劲朝她挤眼摆手,她便改了口,道,“我听说,你曾用灵力幻化的鞭子抽过白芽,而且手法高明,让白芽疼得死去活来还不见任何伤口。”

我不置可否,原来竟是这样,当年我捡了伤痕累累的白芽上山,确实用灵力“抽”过它一顿,若非“抽”它那一顿,它早就成为漂湮峰弟子们的嘴边肉了。

不想我好心救狗,传出去倒成了虐狗,然这等小事,我无心在意,反正我名声并不如何好听,多一桩“虐狗”之事也无妨。

“行了,都走吧,我要在晴庐待几日,规矩都懂吧?”

“是,师尊!弟子们告退!”这话说的整齐划一,离去的脚步也是铿锵有力的,我看他们那身法极快,想来是把行形术用到了极致。

一溜烟的功夫,那几个兔崽子连带白芽那头小畜生便不见了。

“他们不是寻你一块玩?你怎不去?”

她痴痴笑起来,“不去不去,川止老头,你同我讲讲,为何要‘抽’白芽?有人说是因为白芽弄脏了你的道袍,有人说你纯粹是因为喜欢听白芽惨叫。”

“我会闲到去抽一头小畜生玩?”

“那方才它叫得凄厉……”

“许是一见我就想起刚上山那会儿我为它疗伤时的痛苦了吧。”说完我有些发愣,我怎会向她解释此等无聊之事。

她听罢却是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并非他们口中那喜怒无常的可怖之人。噢~我明白了,你不仅帮白芽疗伤,而且帮它脱胎换骨了吧。”

我很诧异,十年前我从凡间带回半死的白芽,用灵力替它治伤之际顺手替它“脱胎换骨”,然白芽毕竟是畜生,不会修行,饶是漂湮峰灵气充裕,它仍旧病怏怏了近十年。

想来大家都觉十年前我“抽”它“抽”狠了,反倒是她竟看出其中门道来。

“眼力不错。”我淡淡夸她一句。

她笑着,眼角唇瓣的风韵更加迷人。

“我发现白芽体内有灵力了,若非你替它脱胎换骨,它做不到如此。”

“川止老头,你教我吧!”

“嗯?”

“教我修行,用你的方法。”

“我不是你师父。”

“那……川止老头,你帮我吧,你可帮白芽,便也可帮我。川止老头,你帮我吧,帮我赶上你。”

她叽叽喳喳说着,鬼使神差地,我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她“咯咯”笑起来,甚至还哼起了小调,她是个聪明人,看出我态度上的松动,然也不得寸进尺继续向我讨要承诺。

她哼的曲调很是动听,随着晚风送到我耳畔,如同果酒般让人微醺,我偏了偏头,脑后松软的香木枕随即发出一阵好听的摩擦声,我闻到那股香甜的沉香木之气。

而她恰巧从我身旁跑过,不曾用上半分灵力,我嗅到木香掩盖下她发间清淡的香气,我有些迷惘,分不清那残留的发香来自枕上还是风中。

我本打算第二日便离开漂湮峰,然她清早便在院子里舞剑,她并不吵,可我却无心睡眠,起身推开房门,便见她一身紫衣,剑影迷离缭乱,而她香汗淋漓。

她又没有用灵力。

白芽蹲在那颗凤凰树下,见了我,“汪汪汪”狂叫起来,我瞪它一眼,它戛然而止。

她收了剑,见此大笑起来,见我盯着她,才收住笑,又略显局促地擦了擦汗,拢了拢散落的发丝。

“方才那套剑法,姿势有余,凌厉不足。”

她一喜,顾不得方才拢到耳后的发丝又散落下来,提着剑急匆匆朝我走来,“川止老头,你……你来。”

她面颊余汗未消,散落的发丝因她走动而贴到脸颊上,我看着有些碍眼,便抬手替她拨了拨,并顺势拢到耳后,这才接过她递过来的剑,许是她方才舞剑过于激烈,我看到她双颊绯红,有一种要与院内那颗凤凰花树争奇斗艳的势头。

当然,她比花好看。

我循着方才听到她在院子的起落转合,略微改进后将剑法演示了一遍,然我收剑之际,却见她仍旧还是方才的姿势,甚至都不曾转过身来看我演示。

“洛颜雀。”

“啊!”她大叫一声,猛然转身,与我视线相对之际,她双颊的红晕仍未褪去,那时,我只当她是因舞剑过急未曾缓过劲来。

“方才我将你的剑法改进一二,你可有瞧出……你可有看?”

“我……我……川止老头,你再演示一遍吧……”她弱弱道。

我皱眉,有些后悔没反对帮她赶上我这件事了。

她见我皱眉,双颊的红晕瞬间褪去,脸色甚至有些发白,她急急走过来,“川止老头,我……不会再开小差了,你再演示一遍,我定会好好学。”

白芽也在一旁叫嚣起来,我不耐烦又瞪它一眼,它偃旗息鼓,我轻叹一声,确认她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我才挥舞起剑。

一遍过后,我将剑丢给她,“你来吧,如此改动之后,你可加入灵力在其中,对你修为也大有益处。”

她接过剑,认真舞动起来,我早知她聪明,她却还是超乎我的预计,她学得极好,不但如此,还举一反三又细微改动了一些地方。

她练第二遍时用上灵力,浮动的灵气带动凤凰树的红花飞落,她宛如仙子般翩然风中,紫色衣裙如蝶,剑光流动如烟。

再抬眼,她勾唇一笑,眼波流转,灵气猛涨,气势凌厉如洪,汹涌澎湃,而她手中那把剑,指着我。

我手中无剑无书,只得折一只凤凰树枝,迎上她毫不留情的杀招,如同那次卷书为盾,当我手中枝杈被她削断一寸,我才知她的剑法竟是为我而创。

她本就聪明。

她确实聪明,不过一次不显山露水的小试,她便想出应对之法,我耐着性子与她过招,最后她虽还是败了,对我来说她却胜了。

她红扑扑的脸异常明丽,如同求夸奖的孩童,仰着脸笑眯眯看着我,问道,“如何?”

我大笑起来,接住空中飞落的凤凰花,顺手别在她发间。

“哈哈,好,很好。”

“川止老头,纵然你不止步不前,我仍会努力赶上你的。”她信誓旦旦。

我笑着点点头,或许,她确实可以。

练过剑后她便去了前殿,我在躺椅上晒了小半日,思忖着第二日是否该离去。

然到了第二日,她又起了早,自然,还是昨日那套剑,却又略有不同,再比试时,我发现,她用这套剑又多撑了一会儿。

她每日晨时在晴庐院内练剑,有时我会指导她一二,有时我就坐在花树下看着,我坐在花树下时,白芽总会委屈巴巴窝在院子角落,一面不舍她,一面害怕我。

她练剑过后必会同我比试,一个月后,我却发现,我只用虚虚一成力与她为我而创的剑法相抗时已稍显吃力。

她自然极为高兴,丢下剑兴奋地同白芽抱在一处,白芽那狗崽子竟还朝我投来挑衅的目光,这一月下来,它见我已不如当初那般畏惧了。

每每她练剑过后便会去前殿与弟子们一同交流上课,我便卧在躺椅上思索着离去的日子,然这般心思总会在她课业结束回来时打消。

白芽越发大胆起来,有时竟还会夜宿晴庐,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又一个月后,清晨她照旧在院内舞剑,我起身推开门,白芽趴在凤凰树下的石桌上,我抬腿走过去,它无声无息,岿然不动。

我挑挑眉,在一旁石凳上坐下,她剑舞到一半却停下来,朝我道,“不对,不对。川止老头,这套剑法不能用了。”

我欣慰一笑,她比我预想的要发现得早,总算她并未被这两月来的小进步迷惑住。

“我虽每日都在改进,我的剑法有进步,但你的防御也在进步。”

我不置可否,她又道,“我之于你,只能招式上取胜,而你之于我,却是灵力上的绝对碾压。”

她笑嘻嘻走过来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白芽跳下石桌,乖巧地伏在她裙边,她耸耸肩,道,“今日不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