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有老状而少衰
作者:茗茗花辞树      更新:2019-12-25 09:44      字数:5459

“老人家,十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吕还真道:“我记得您原来是在苏州,现在怎么来了汴梁?”

袁瞎子道:“吕大先生还能记得老朽真是不易!”

吕还真道:“老人家还记得我的声音,那更是不易!”

袁瞎子道:“吕大先生今日依旧面带笑意,就像当年我刚见到你一样,实属不易呀!”

吴小颜道:“你能看得见!”

袁瞎子道:“老夫眼睛自然是看不见的,但心却能看见。”

吕还真道:“内子口无遮拦,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吴瞎子道:“十年间,吕大先生二次散尽家财,救济众生,如今又成了天下最富有的人,实乃不易!”

吕还真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吴瞎子道:“功成而不居,财聚而不守,不易呀不易!”

吕还真道:“老人家当年那一指可害苦了我。”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袁瞎子叹道:“吕大先生一别数年,杀人放火不易,除暴安良也不易!”

吕还真沉默良久,才道:“菩提何来有证果,今日方知我是我。我心已成灰,但求笑傲江湖。”

袁瞎子抚掌大笑道:“吕还真,天人也!”

吴小颜道:“我有些事想要请教老先生。”

袁瞎子道:“娘子,身材高大,面如桃花,自是大富大贵之相,一生衣食无忧,多子多孙,福寿安康。只可惜,后半生会屈居人下。”

吴小颜道:“那我家老爷呢?”

袁瞎子道:“吕大先生绝顶聪明,明事理,知进退,自然是一生平安。”

苏赣喝着酒,江别南摇着头。

吴世雄道:“苏左使、江大总管,我们已经把大光头抓来了。”

苏赣拍手道:“好!”

江别南走到骆非道的身边,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骆非道看了一眼他们,道:“我叫江别南。”

江别南并不恼怒,狰狞一笑,道:“那个吕轻侯究竟是什么人?”

骆非道啐了他一口,道:“你不配知道。”

江别南道:“我自有办法让你说出来。”说着就在他身上割了一刀,继续说道:“放出消息去,今天中午,我就杀了这个大光头。”

骆非道被江别南吊在街头,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骆非道满身是血,仍然破口大骂江别南,田构心中暗自佩服。

施雨楼笑道:“看来是没有人来救你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时辰一到,施雨楼举刀向骆非道的头上砍去。千钧一发之际,田构使了一招“一点寒芒”,从楼上跃下,施雨楼身上被戳了个窟窿眼儿。

金钱帮的人都吃了一惊,施雨楼死了,群龙无首,他们一时都没了主意。只听香夺志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杀死他。”金钱帮众人缓过神来,纷纷冲向了田构。就在这时,青峰十三楼的人纷纷跃下,杀了许多金钱帮。随后,青峰十三楼的人与金钱帮的人展开了厮杀。

一见江别南和苏赣进了玉楼,朱三华迎了上去,笑道:“是什么风把江大总管给吹来了?”

江别南冷冷道:“我想向朱老板打听一个人。”

朱三华道:“什么人?”

江别南道:“吕轻侯。”

朱三华微笑道:“玉楼里没这个人。”

江别南横了他一眼,道:“是吗?玉楼人来人往,朱老板未必会记得每一个人。”他一摆手道:“给我搜。”

朱三华喝道:“等一等,这玉楼可不是你们家里,说搜就搜。”说罢,玉楼里的伙计也纷纷拔出了刀来。

江别南道:“朱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三华道:“谁敢再往前走一步,杀无赦。”

江别南道:“我是被吓大的吗?给我搜。”

朱三华道:“姓江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突然,苏赣一剑刺向朱三华。朱三华纵身向后掠去。玉楼里的伙计和他们斗在了一起,玉楼的客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有些人向玉楼外跑去,却都被明教的人给杀了。

江别南和见玉楼一时攻不下来,便撤出了玉楼,并吩咐手下,放火烧玉楼。

朱三华见势不妙,带着吕轻侯和罗卓不空先从密道逃走。随后,店里的伙计的带着客人也从密道里逃了出去。

朱三华带着吕思源和罗卓不空向五里外的乐丰园而去,途中却遇见了断江山和满销魂以及无声师太。

断江山和满销魂自然不是罗卓不空的敌手,但他却中了无声师太的毒。

无声师太,道:“小杂种,真是老天有眼。”

吕思源问道:“你是什么人?”

无声师太冷冷道:“我要先挖了你的眼睛,在割掉你的舌头……”

突然,一柄钢剑穿胸而过。

江别南脸色铁青,道:“风老前辈,你非要趟这趟浑水吗?”

风尧道:“我不想杀你们,还不快滚。”

江别南道:“杀,给我杀了他。”

金钱帮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

江别南又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只听楚斌喊道:“杀呀!”拔出刀来。

其余的人一听,壮着胆子冲了上去,前赴后继,杀向风尧。风尧拔剑一瞬间,剑鞘飞出,从一个人胸前穿过,没入后一个人的胸中。

吕思源也没有多看,扶着罗卓不空向乐丰园逃去。

在离乐丰园还有不到一里路的时候,断江山和满销魂追了上来。

断江山笑道:“你们逃不了了。”挥刀砍向吕思源,只听呛的一声,他手中的刀竟然断了。

断江山见眼前出现两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容貌甚美,好似天神一般,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望舒宫主道:“水望舒。”

断江山头上渗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两位宫主饶命。”

羲和冷冷道:“他是我们的徒弟,你既然要杀他,那就是对我们神水宫不敬。任何人敢动我们神水宫的人,都是死罪。”

满销魂屈膝跪下,叩首道:“我赔罪,我赔罪。”

羲和道:“我说的是死罪,不是赔罪。”

言语间,两位宫主出手,杀了十几个人。金钱帮的人死命逃跑,却都死在了她们的掌下。

望舒凌空虚指几下,几股暖流钻入罗卓不空的经脉之中,罗卓不空觉得血脉上涌,吐出一口黑血。罗卓不空心中暗惊,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望舒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蓝色的小药丸,给罗卓不空服下。罗卓不空被两个侍女扶着上了马车,几人坐着马车到了乐丰园。

吕思源一进屋子,却见正厅之中,停着一具尸体。

吕思源道:“是谁杀了他?”

许苑回答道:“江别南,骆非道是被狗头军师江别南活活折磨死的。”

羲和道:“江别南是哪个?我这就去杀了他。”

吕思源道:“师父杀人从不用第二招,如果这样就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其时正值寒冬腊月,车架一入太华山,便觉寒风刺骨。师婉兮坐在暖车里,头靠在吕还真的肩上。

每年的今天,吕还真都会来拜祭故友王壮,当然今年也是一样。

师婉兮见到端木若兮心中有些奇怪,问道:“二师姐,你怎么来了?”

端木若兮道:“我今天来,一来是拜祭竹儿的父亲,二来是紫云楼里出了事,我要同师妹商量一下。”

师婉兮道:“这些事情,我一向懒得管。二师姐,你平时连青云山庄都不愿踏出一步,怎么也学大师姐,管起青龙会的事了。”

端木若兮轻叹一声,道:“这次不一样。”

师婉兮道:“那你跟他说吧!”说着指向了吕还真。

端木若兮点了点头,几个人摆好了贡品,吕还真和王竹烧纸钱上香拜祭之后,一行人向山下走去。当他们行至迎客亭时,吕还真驻足不前。

师婉兮见他神色茫然,问道:“怎么了?”

吕还真道:“没什么?我想起了我师父。”

隆冬腊月,墙角数株寒梅,不惧严寒,凌寒开放。

吕淼道:“华山派掌门被风尧被人杀了。”

易丛云吃了一惊,道:“是谁杀的。”

吕淼道:“听说是狗头军师江别南干的。”

易丛云道:“风老英雄一世英雄,没想到竟然会死在这个小人手中。”

吕淼道:“有人给他下了毒,那个人还向朝廷高密,说他通辽叛国。”

母剑南道:“那个人是谁?”

吕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吕慕白道:“淼儿,你去把烟寒叫来。”

过了半个时辰,慕容烟寒来了。

吕慕白道:“烟寒,我们去一趟长安。”

几日之后,乐丰园两旁出现两座大宅院,一座白云山庄,一座青云山庄。

乐丰园的茶室内,赵十一沏了一壶好茶。

吕还真道:“十一哥,我师父……”

赵十一道:“吕贤弟,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吕还真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躬身道:“多谢十一哥。”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吕还真回到白云山庄,披麻戴孝。

师婉兮道:“华山派的人都做缩头乌龟,不肯出头给他收尸,都怕惹祸上身,你也别去了。”

吕还真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婉兮杏眼圆睁,怒道:“你愿意去就去吧!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吕还真朔风中踏雪南行,约行五六里多,来到了长安城。黑云压城,漫天飞雪,吕还真迈着沉重的步履,柔软的雪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一阵啸风卷起雪尘扑面袭来,吕还真笑面相迎。

吕还真又约走了半里路,仰头看去,风尧被一条绳子吊着,在北风中摇晃。

吕还真飞剑割断绳子,剑身全部没入墙内。他接住了全身已被裹得像雪人一般的风尧,把他放入棺材里,拉车踏雪向华山走去。

柴俊臣、江别南和苟岱三人知道了有人给风尧收尸,在路上等着,见一个人拉着棺材而来,跑上前说些风凉话,幸灾乐祸,笑得前俯后仰。

吕还真也不理他们,继续向前走。江别南为人阴损,点燃鞭炮扔到了风尧的棺材上。吕还真面不改色,心有激雷而面如平湖。

慕容烟寒道:“以吕还真的武功,杀了这几个跳梁小丑轻而易举,他为什么隐忍不发?”

吕慕白道:“受人欺,定非懦弱;自谓予智,终是糊涂。”

易丛云道:“我见过吕还真的手段,他出手的时候,这几个人恐怕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吕还真身上有一种气质是江湖上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吕慕白拄着栏杆,向楼下瞭望:“就算他的武功只剩下一半,或者说就算他一点儿武功也不会,他也会是一个让人尊敬,使人赞佩的英雄,也许因为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即使遇到这种事,他也能如此从容淡定,是何等的胸襟!”

吴小颜坐在暖车里,掀开棉帘向窗外看去,只见吕还真拉着车,迈着沉重的步履,身上落了许多的雪,看着吕还真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泛起了珠花。

吴小颜进了天和楼,叫了几个菜和一个甜汤。

吕淼道:“娘子,我家主人是吕还真吕大老板的朋友,有请娘子移步楼上一叙!”

吴小颜道:“你家主人是?”

吕淼道:“娘子上楼便知。”

吴小颜跟着吕淼上了二楼,吕淼带着她进了雅间。吴小颜仔细大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一个容貌比师婉兮还要漂亮的公子,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人,而坐在中间的则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

吕慕白微笑道:“老夫是吕还真的忘年之交,想请娘子去梅庄去做几天客,不知意下如何?”

吴小颜道:“多谢美意,只不过我家中尚有几个调皮的孩子需要照顾,还望见谅!我不能前去。”

吕慕白道:“没事,那就带孩子一起去。”

吴小颜道:“孩子太小,不能出门。”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易丛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四个名剑山庄的人拦住了去路。

吴小颜回过身来,朝他们一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吕慕白笑道:“吕兄现在招惹上了一些麻烦,所以我把你和孩子们带到梅庄,免得坏人有可乘之机。”

吴小颜问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

吕慕白淡淡道:“吕慕白。”

吴小颜打量了一番,此人果然是吕慕白,说道:“外子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吕慕白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吕还真。你不用担心,等你到了梅庄,就会见到孩子们。”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翡翠吊坠。

吴小颜迟疑了一下,道:“我这就去梅庄做客。”

柴俊臣、江别南和苟岱三人相聚一堂,自然少不了吃肉喝酒。

苟岱道:“恭喜柴大哥,又手刃了风尧了那老儿,报了当年之辱。”

柴俊臣的一张马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道:“还是那句老生常谈,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苟岱蔑视的一笑,心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江别南说道:“你们说今天那个给风尧收尸的是什么人?”

苟岱道:“我感觉是华山派的人。”

江别南眉头一皱,道:“如果是华山派的人,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妙。”

柴俊臣一摆手,道:“华山派的人都是一些无胆鼠辈,根本不用怕他们。哈哈哈”

江别南眼睛盯着碗里的酒,默然不语。

苟岱道:“风尧那老儿武功不错,两位兄长是怎么轻而易举就杀了他?愿闻其详!”

江别南冷笑道:“有人想要借刀杀人,我也不过是那把杀人的刀,他早就中了毒。”

苟岱道:“中了毒?一定是明教的人干的!”

江别南摇着头,道:“不是,苏赣还没有这个本事。”

苟岱凑近江别南,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江别南笑道:“自然是华山派的人,不然谁能在不知不觉中给华山掌门下毒呢?”

苟岱陪笑道:“也是。”

江别南道:“那老儿的武功着实厉害。那日,风老贼遭到我们三十几人的围攻却毫不落下风。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毒发之时,才渐落下风。他边吐血边与我们厮杀,我乘机打出两筒七星透骨钉,其中一筒被他避过了,而令一筒则打穿了他的大腿。”

苟岱拍手道:“好!江大哥一出手就伤了那老贼,痛快!来,大哥二哥咱们兄弟喝一碗。”三人碰了一下酒碗,各自饮尽。

江别南放下酒碗,继续说道:“那风老贼被我们团团围住,还在做困兽之斗,但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身中数刀。最后,他受伤的腿半跪在地上。我走上去,拔出剑来,一剑就刺进了他的心脏。”

柴俊臣神色尴尬,一张黝黑的脸在灯影下显得阴森恐怖。江别南和苟岱喝得醉醺醺的,也没发现他脸上的变化。

柴俊臣瞪了江别南一眼,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容,端起酒碗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