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萱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去走接下来的路。闪舞如今林尚宫还能惦记着自己，无论会因为什么缘故，她心里总还是放不下她。可是这样贸然去求她也不太好。</p>
“什么人？”杜若脚踏飞石，轻身跃出宫门。张婉萱也急急追了上去，却只见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从跟前溜走。杜若正要追上去，却被张婉萱拦住，“也许是调虎离山。”</p>
杜若想想也对，便不去管她，只守在张婉萱身旁。因放心不下，执意要与张婉萱一起夜宿夙清宫。直至第二天早上才离去。杜若走之后张婉萱也起身梳洗，还有几天就可以离开夙清宫了，也不知林尚宫会不会安排自己到永宁宫去。</p>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夙清宫内外院子里的枯树也发出了嫩芽。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似的。张婉萱惊奇的看着这里，想想自己马上要走了，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p>
她朝着树底下看去，好像站了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白发妇人。绾了回香髻，头上只有一件点翠珠花作为头饰。面容姣好，肤质细腻，只是神情略带沧桑。</p>
张婉萱见树影摇晃，虽是春天，可是总归还是有寒意。便从屋子里拿出一件披风走到那老婆婆跟前。她见平日里教导自己的嬷嬷没有来，心想此人必定是那个嬷嬷请来代她的。</p>
她朝着老妇人福了福身，“宋嬷嬷没有来吗？”</p>
妇人身上有一种常人不及的气势，平日里无人敢与之对视。然而张婉萱却如此坦然。她也觉得有趣。</p>
“你在这里当值？”</p>
张婉萱如实道：“算是吧。”</p>
老妇人又道：“这院子里的山茶花是你栽种的？”</p>
张婉萱道：“刚来的时候这里太过萧条，确实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可是住下来之后也没有发现有特别的不同。就想着如果这里添一些生机，想必会好的多。”</p>
老妇人喃喃道：“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不过想想她可不爱茶花。”</p>
张婉萱笑了笑，将披风递给了老妇人，“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去内殿学习规矩吧。”</p>
老妇人点了点头：“你心地倒是个不错的，你都已经学到哪里了？”</p>
张婉萱如实道：“其实都学的差不多了。”</p>
老妇人点了点头：“那今天就不教你规矩。教你如何在这宫里生存。”</p>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内殿，老妇人径直往主位坐了下来。张婉萱欲开口，可是她已经坐下，也只好随了老人去。老妇人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坐在这里？”</p>
张婉萱道：“人走茶凉，坐不坐都一样了。”</p>
老妇人点了点头：“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你叫什么名字？”</p>
张婉萱福了福身：“张婉萱。”</p>
老妇人道：“永乐候张家与你有关？”</p>
张婉萱心中咯噔一下，她从来不喜欢撒谎，所以每每撒谎也都别扭至极。闪舞现在若说不是，她又觉得违背了祖宗，若说是，又怕身份暴露。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她只有摇头称没有关系。</p>
可是老妇人在宫里几十年了，看人准啊，这么一瞧就能辨清张婉萱的话。她也不急着拆穿，只让张婉萱去沏一壶茶茶来。张婉萱心想着她肯定是渴了，便立马去烧水沏茶。老妇人只是随意瞅了一眼，摇了摇头。张婉萱只好倒掉，又重新沏一壶茶。</p>
如此反复几次，老妇人仍然不满意。张婉萱也是无奈了，就连无根水也用来沏茶了，结果还是不行。</p>
老妇人道：“你是不是以为老身在捉弄你？”</p>
张婉萱不置可否。</p>
老妇人又笑了笑，“茶叶和水在哪里？”</p>
张婉萱转身拿出茶叶来，老妇人接过之后只身去往井边。打了一盆水上来，直接用冰凉的井水泡茶。过了好几个时辰茶叶才泡开。</p>
老妇人这才满意的喝下一杯茶，“想要喝一杯茶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想要喝一杯好茶，却不是那么容易。我之所以没有直接点名，便是让你明白，耐心是宫中生存的必要条件。”</p>
“而我现在一口喝了茶，又告诉你时机稍纵即逝，你不仅要学会经营还要学会果断。”老妇人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张婉萱，“尝尝吧，你一定没有喝过冷水泡茶。”</p>
张婉萱听话的喝下，平日里她也不怎么喜欢喝茶，可是眼下喝着却也别有一番滋味。细细想来，老妇人所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耐心虽然重要，可是也要果断……</p>
“你方才说你与张家没有关系，老身就已经看出你在撒谎。”</p>
张婉萱觉得此人乃神人也，若是再隐瞒，只会令人生厌。于是她只好不否认也不承认，既然这个老妇人这么厉害，想必也能猜到真正的答案。</p>
“嬷嬷，婉萱有一事不明。”</p>
“你说吧。”</p>
“嬷嬷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您是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吗？”</p>
老妇人笑了笑：“你眼力不错，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p>
张婉萱道：“恕婉萱冒昧，一直听人提及太后和万贵妃不和，不知此事可是真的？”</p>
老妇人道：“宫中上下皆知的事情难道会有假？”</p>
张婉萱道：“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也不一定为实。”</p>
“你倒是很有趣。”老妇人再次笑了笑，只见她虽然约有六十多岁，已年过半百，可是声如洪钟，身体看上去还十分硬朗。</p>
“你有所不知，这万贵妃是太后的表妹，也就是当今皇上的表姑母。所以太后无法忍受自己表妹成为了儿媳。”</p>
张婉萱闻言，不由道：“其实如果太后她老人家会想也没有什么。”</p>
老妇人面色微变，“没有什么？”</p>
“是啊，表哥可以娶表妹，为何表侄就不能娶姑母呢？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不得已，如果还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那又该多痛苦？”</p>
老妇人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也看不出她是如何想的，只是张婉萱总觉得好像说的就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可是太后和贵妃又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呢？</p>
“哗啦啦……”</p>
下雨了。</p>
天色一下子变的暗沉了起来，看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房檐。又让她想起当日看着自己的府邸化为灰烬的画面。张婉萱的身体不由变的紧绷，那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又再泛起一道道涟漪。</p>
老妇人也起身看向窗外，云贵人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鬼天气。所以从此之后她就很讨厌下雨。可是万宁儿那个贱女人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当年云贵人的事情。</p>
二人站立窗前，各自怀揣心事。良久老妇人方道：“当年云贵人死的时候曾对太后说过一句话，所以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太后依然寝食难安。”</p>
张婉萱侧头看着她，看着她两鬓的白发，和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她又缓缓道：“云贵人说她知道太后的一个秘密。”</p>
“那后来呢？”张婉萱下意识道。</p>
“后来？后来太后就隔三差五的来到此处寻找线索。其实她也不知道云贵人掌握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她觉得如果云贵人真的知道她的秘密，就一定会和夙清宫有关。所以说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若是做了，便会日夜担惊受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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