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的那一场争执并没有被传出来,毕竟在场的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事后,皇帝发了一道圣旨,道京畿数月不见雨水,恐有旱情,命丞相蔡惠卿详查此事,提早预防,以免百姓受苦。
蔡惠卿领了命,自然将此事作为头等大事来处理。谢琦作为第一个上折子的人,自然被委以重任。
是以,这段时间,谢琦忙得是脚不沾地,有时甚至彻夜都不归府。
苏易妍这些日子都不需要刻意躲避,都见不到谢琦。
经过这些日子的深思,她开始反思自己那日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谢琦他关心民生,又是真心替百姓做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坏人。自己将他看做小人,会不会是冤枉了他?
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见到谢琦,但是最近众人最关注的事情就是京郊的旱情了,关于谢琦的事也常有人提及,他们都说谢大人多么的废寝忘食,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她每日在翰林院的任务不过就是抄抄书,编纂前朝史,她原本心很静,又酷爱读书,这工作与她原是再适合不过。可是,这些日子她总是想起当初与谢琦一道去郊区田地里探查,想起那日的炎炎烈日,想起那些干巴巴的泥土地,想起那些庄稼人来回奔波去几里地外挑水时留下的汗珠,她的心开始变得静不下来了。
她觉得谢琦所做的,才是为官者该做的,是真正的做实事,真正的为解决百姓的问题和苦难而做事。
苏易妍看着史书上的字,实在是看不下去,她总是混混沌沌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又是什么?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等到她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她到底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等她死的时候,她回想这一生,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吗?
她不知道,她读了那么多的书,她也看了那么多人的故事,她每天接触的都是前朝那些有名的先辈们的事迹。这些人为什么会在青史上留名?难道会因为抄了写书就会青史留名了吗?
不会啊,只有像谢琦那样的人,真的为国、为民做实事,并且做出了贡献,做出了成就的人,历史才会记得他们啊。
苏易妍的心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的茫然又无措,她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自然犯了些许错误,杨修纂最是严厉,自然狠狠骂了她。
她也觉得自己不对,默默地接受了教训,只是心态却怎么都转变不过来。
这一日中午,曾铃儿和了然和尚像往常一样来找她用午膳,没想到曾文孺居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乍一见他,苏易妍有些吃惊,道:“文孺兄怎么回来了?”
曾文孺笑道:“忙完了差,自然是要回来。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不想让我回来似的。”
苏易妍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今日就回来了。你当时走得匆匆,想着应该是有要事,还以为你会去上一两个月,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办完了。”
曾文孺道:“这次的差事虽然急些,好在去的地方不远,所以才能早早回来。”说完,他仔细打量了苏易妍,道,“只是我当时走得匆忙,倒是有很多话没来得及交代你。这些日子你可有每日晨起锻炼啊?”
苏易妍被他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当然有,除了前几日参加早朝那日没空,其他每天我都有按文孺兄的教导晨起锻炼,一日未曾偷懒。”
曾文孺笑道:“我看你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看来应该是没骗我。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明日一早就继续吧,我也好检验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练的成效。”
曾铃儿在一旁道:“哥哥真是偏心,一回来就只跟苏哥哥讲话,都不和铃儿说话。”
“额。”苏易妍听了这话有些迷惑不解。
曾铃儿道:“苏哥哥,你还不知道吧。哥哥今日才回来,一回来就去衙门里交差,连家都还没回,我也是刚刚才见到他呢。”
“咳。”曾文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道:“我下午还要回衙门里办事,这一会儿功夫哪够回家一趟啊,知道你们这里有好吃的,才来蹭饭吃呢。”
曾铃儿噘着嘴道:“那你怎么不问问铃儿这段时间在干吗,有没有好好做功课呀?”
曾文孺无奈道:“这还用问你吗?我还不知道你,只要能偷懒,就绝对不会好好做功课的。问你又能问出来什么呢?”
苏易妍看着他们兄妹斗嘴,只觉得乐趣横生,直看得津津有味。
众人聊了几句,又说到了京郊的旱情。
曾文孺皱眉道:“我今日从城外回来,刚好看到了京郊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如今,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看着也不像近期有雨的样子,恐怕日后还会更加严重。”
苏易妍道:“幸好如今朝廷已经开始重视此事,许多大臣日以继日都在想办法防范这次灾难,应该能够平安度过的。”
曾文孺摇了摇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旱情发展道今天也不是一两日造成的,何以之前一直没人提起,只到前几日谢琦提起才开始重视此事呢?”
“这……”苏易妍问道:“文孺兄此话何意?”
曾文孺看着她,目光闪烁,道:“我看这朝廷里,只怕不是人人都想防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