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帝姬才睁眼就看到一位光脑袋的和尚坐在床边的圆木椅上,脊背挺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双目紧闭,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帝姬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想起昨晚上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心中欢喜。从光脑袋、额头、眉、眼、鼻、唇一路往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帝姬此刻多想将他的一眉一眼刻在自己的心上。神光,你竟对我如此好。
移了下身子,一股钻心的痛遍及全身,帝姬忍不住闷哼一声。心中暗道这断肠之痛果然厉害,就连这余痛都让她疼出一身冷汗。
“你醒了?”帝姬抬头,正好看到神光睁开的眸,问道。
神光看着床榻上的帝姬,脸颊上泛起红光,只因此刻的帝姬僧袍松散,被褥未遮,露在外面的肌肤夺人眼球。帝姬顺着神光的眼神看去,再看他有些羞赧的表情,忍不住调笑道:“大和尚,昨晚上你可是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看了个遍、碰了个遍,怎么还害羞了呢?”
神光避开她炽热的目光,低头理了理衣袍,闷声说道:“既然帝姬无碍,就好生休息。”
“不要……”帝姬见神光竟然害羞到要逃走,从床上朝他扑过去,若不是神光接着,怕是要滚下床去。
“我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走,我不说了不说了。”帝姬半个身子都落在神光的怀中,神色着急,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襟。
神光低头看她,只觉得帝姬的脸色比昨晚还差,小脸儿憔悴,我见犹怜。叹了口气,将帝姬放回床上,道:“毕竟男女有别,还请帝姬自重。”
这次帝姬倒是乖乖的躺回床上,神光也依旧坐在刚刚的圆木椅上,只是帝姬的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神光不放,脸上是傻傻的笑。
“神光,你为什么要出家做和尚啊?”许久,帝姬才出声问道。
神光睁开眸看她,眸中带有一丝迷茫,前尘往事久远,自他有灵识起,便是在这佛寺中,坐禅修佛参悟大道。为何出家?他不知。
“世间多苦难,而佛门能够普度众生,我生来便在佛门之中,大概就是为佛而生的罢。”神光说道。
生来便在佛门?难道是神光时和尚和尼姑生下来的?帝姬在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这句话要是说出来,神光大概真的就不理会她了。“可是神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女子……她爱慕你,你会为她还俗吗?”帝姬忸怩了一会儿,却发现忸怩并不是自己的本性,便隐晦地问出这句话,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阿弥陀佛,出家人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神光双手合十,答道。
帝姬见他又念起那些她听不懂的经来,心下有些烦躁,这大和尚说的什么东西?还不还俗最多就两个字,怎么他嘴里磨磨唧唧的出来这么多字。帝姬从床榻上撑起半个身子,说道:“是我,那个女子就是我。神光,是我在爱慕你,从你开始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开始,你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样的。”
神光闻言,眼睑低垂下的瞳孔猛地一缩,就连合十的双手也有一丝颤抖。他不知如何回话,只好闭目念经。
帝姬看着他的目光从热切到失望,他口中不停念的经一字字砸在她的心头,静默拒绝远比明言拒绝更伤人。帝姬手中的力气一撤,整个人仰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想哭却流不下泪。
“神光,我中毒了,马上就要死掉了。”她道。
圆木椅上的神光睁开双眸,不知为何,看到床上的女子毫无初来时的盛气凌人,不过一晚,便如同废体残躯一般,他的心并非草木,见到此情此景也会触动。
“我最多不过多活十余日,你依旧做你的和尚,我依旧做我的帝姬。但我最后的心愿是和你待在一块儿,食同桌、寝同床,但绝不越矩半分……罢了,你定是不会答应的。”帝姬话落,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到耳廓,神色呆滞。
神光内心是挣扎的,他贵为神,救一个凡人自然是易如反掌。但生死有命,尚有地府司命掌管人间生死,他若贸然出手,扰了秩序,反而是他的过错。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一个女子在你面前即将死亡,倘若见死不救,有悖佛理……
“我答应。”不知过了多久,神光吐出这三字,对帝姬来说,这三字才是佛音。她睁开眼睛,诧异问他:“此话当真?”
“当真。”神光温声说道。
“当真就好……”帝姬闻言,心中的希冀放下,受不住这断肠之痛昏了过去。圆木椅上的神光忙上前查探,待感受到帝姬身上所承受的痛苦时,神光看向她的目光带有一丝心疼,一丝明了。
女子如此,神光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此情怎可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