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仪19
作者:第九天神      更新:2019-08-08 19:39      字数:4416

当然,这些宫女太监都并不是他们主子的心腹,而是一些底层的杂役,他们对主子并不算多么忠心,他们最缺的,是钱。

谁给他们钱,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这飞一般逝去的几日时间里,各色各样的流言在宫中四起。

“喂,听说秦贵妃和一个侍卫好上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据说是秦贵妃宫中的一个小宫女撞见的……嘘,可不能告诉别人。”

“哎,这些话我当然知道不能乱说,若是让上边的人听到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还听说,九皇子最近天天偷偷地去皇后娘娘的宫中,九皇子生母已逝,他这是想要把皇后认作靠山啊……”

“这算啥呀,刘贵人和三公主最近在合谋,想要把张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呢……”

“天啊,那可是龙种,她们怎么敢?”

“这宫中的人啊,有什么是不敢的?”

皇宫中的消息一条条地传入程让的耳中,但至始至终,都没有独臂人半分情报。

程让等得有些焦急了,终于,在第五日傍晚,程让在天机楼中等到了一条消息。

“有一个小太监,半夜在圣上的书房外,看到窗户上映出了一个独臂人的剪影。”徐林观察着程让的神色,顿了一顿,又道:“在这小太监把消息传出来后不久,圣上的贴身之人全都来了个大换血。”

程让心中咯噔一响。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来源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那个小太监我见过,老老实实一孩子,应当不会撒谎。”

程让猛地站起身来。

她必须把这个事情马上告诉齐杭。

戒酒对齐杭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过去将近二十年里,他天天以酒为伴,骄奢淫逸惯了,他一直以为酒是个好东西,直到……齐家沦落。

这两个月里,他喝酒喝到吐,他无法接受爹爹入狱的事实,更无法接受齐家已经不复往日荣耀的事实。只有酒能够麻痹他。

直到那一日,程让当着他的面摔了他的酒坛,将他拖出了酒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荒废了多少时日。

不仅仅这短短的两个月,他毫无作为,根本没有为爹爹翻案的行动。过去那数十年里,他同样是虚度了光阴啊……

他齐杭,本不该是这样一个废物!

若他稍微争气一点儿,爹爹出了事,他定不会如此束手无策。

酒坛就摆在自己身前,齐杭很想抱到怀里痛饮,他掐了掐自己掌心,疼痛克制住了他的冲动,他必须保持清醒,在爹爹被救出来之前,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兄弟。”程让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怎么样?”齐杭猛地站起身来。

“事情很糟糕,要陷害你父亲的……”程让顿了一顿,艰难地说出口:“如果所料不错,应当是圣上。”

“什么……”齐杭身子晃了一下,眼睛有些发直。

他设想过无数的人,却不曾想,要陷害父亲的,竟然是大盛皇上……

“为什么,圣上为什么要杀我爹爹?我爹爹做错了什么?爹爹清廉,我齐家大部分的家业,都是我这个纨绔挥霍掉的,圣上如果非要杀,为何不杀我,为何要杀我爹爹?”

程让相信齐杭说的一切,当一个人清清白白得没有一点毛病可挑时,想要陷害他,就只能依靠伪造证据。

但凡齐尚书做过一点点违心之事,皇帝老儿也不至于绞尽脑汁地构陷他。

至于圣上为什么要置齐尚书于死地……

程让想起了两个月前,爹爹回家后念叨了一句,说齐尚书当朝顶撞圣上。

当时,北川王赈灾有功,又端掉了西州等一大批贪官污吏,圣上给了北川王大量封赏,却只字不提立太子之事,齐尚书当时站了出来,说北川王有武能,又有仁德,应当是大盛太子的不二人选,恳请圣上当即立北川王为太子……

在圣上明确表示要再想想之后,齐尚书却不适可而止,甚至当庭大呼出声,指责圣上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分明是偏心三皇子李乾,自古明君立储只立贤,北川王摆明了远比三皇子殿下贤能,圣上却视而不见,莫不是因为当初雪妃之事,对北川王仍存有偏见?

若说之前皇帝老儿还有所隐忍,可在听到“雪妃”二字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当庭暴怒,直接甩手走人。

想到这里,程让扶额……齐尚书这飞天横祸啊,应当是他那张不把门的嘴给招来的。

皇帝老儿也敢顶撞,而且还强迫人家立储,甚至还提起雪妃……

可以说,齐尚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作大死啊……

难怪皇帝老儿要栽赃他,要将他关起来。

只是……圣上是否真有杀心,还不好判断。

翻案是没办法翻案的了,查出构陷之人是皇上,那还了得?

但只要圣上并非真有杀心,那一切,就还有转机。

程让安抚了一下齐杭,把利害关系跟他说了一遍,让他稍安勿躁,这才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

她的计划,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等,是判断圣意的唯一办法。

可在十月中旬,等到的,却是齐尚书认罪的消息。罪名坐实,择日问斩。

在拿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程让心中一凉。

她终于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含义。不论你是否有罪,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齐杭整个人彻底丧失了生机。

就在一切都灰蒙蒙了无天日之时,李越却把程让和齐杭叫去了府中。

“齐尚书赤胆忠心,不该如此死去。”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齐杭定只会凄然一笑,可眼前说出这话的,是北川王。

没有什么事情,是北川王办不到的。

齐杭的目光中一点点燃起希望。

“冒着天下苍生许遭涂炭的风险,只为救出一人,这本不属于本王的风格。但……”

他语调一变,严肃且真诚:“若那日齐尚书不曾为本王说话,又岂会沦落此等境地,齐尚书……可以说是为本王而入狱的,本王没有理由不救。”

程让急切地问道:“你可有法子?”

“明日,我就要出征大仪。大仪太子赤炼被关在天牢之中,与齐尚书被关押的地方一致,我一走,他手下的势力必会有所动作。”

“本来我打算派点人手去盯着赤炼的……但现在,我并不打算这样做了。”

“在大仪的势力劫天牢之时,就是你们动手,救出齐尚书之际。”

李越深深看了程让一眼:“相信你们自己有办法,浑水摸鱼,救出齐尚书。”

她坐拥天机楼,手中数十灵境守护者,救一个齐尚书而已,不是多难的事情。

当然……她只要不打算把天机楼的事情跟他说,他就不问。

他相信,她只是觉得时机未到而已。

“当然,劫走齐尚书之后,该往哪儿逃,你们自己规划。”

李越每说一句话,程让和齐杭的心就跳得剧烈一分。

“这样……真的行吗?我们赤手空拳单枪匹马的,怎么去救爹爹……”齐杭的手心冒着汗,他十分不自信。

程让却打断了他,斩钉截铁地道:“好!”

听程让应了,齐杭咬了咬牙,心一横,想道,程兄弟都不怕,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居然还畏畏缩缩,大不了自己就是一死!这险,他冒了!

第二日,秋风萧瑟。

北川王一身戎装,手执一柄银枪,于城门外大点兵。

大盛皇帝亲自来城门口送行,百姓们将京城主街围得水泄不通,为他们心目中的大盛战神高声呐喊。

四十万兵马,将自京城出发,直压大仪边境!

而三十万北境军,也将同时自北境出发,与京城军队在大仪边境会合。

李乾本来是不愿意跟来的,他可不想看到程让与李越依依惜别的样子,可奈何父皇都来为李越送行了,他这个做三弟的,没有理由不来。

可让他惊喜的是,他并没有发现程让的身影。

难道是二人闹别扭了?

又或者,二人之间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装模作样?

那自己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没有人知道,就在李越在城门口大点兵之际,整个京城守卫最森严的天牢,被破了。

数百黑衣人强攻天牢,一时间战得难解难分。

齐杭远远地躲在另一个巷口,正忐忑地等待着程让的汇合,他看着前方那焦灼的战场,腿直打颤。

刀光剑影中能清晰地看到飞溅的鲜血,齐杭想着,就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定还来不及进去,就要横死在天牢门口了吧?

这可不行啊,这太冲动了啊……即便再想要救爹爹,那也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远远地,看到另一个方向,程让正带着一批白衣蒙面人走过来。

程让走在最前方,那些白衣人紧跟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寸步都不敢超。

他们一个个身形颀长,目光炯炯,光看眼睛,每一双都漂亮至极。

整体再看,每一个都灵动非常,气质飘渺虚无,似能融入天地之中。

心中咯噔一响,齐杭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这行人的身份……

“不是吧……”他眼睛都直了,喃喃地说道。

当日赵氏酒楼的白影们……难道就是眼前这些人?

难怪那日,程让喊他去参加群英会,说要查一查。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查的,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这些白衣人一出手,何人的暗卫能够继续隐藏?

这些白衣人,竟然是听从程让的命令的?

在这一刻,齐杭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铁哥们儿。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与他的差距,越拉越远的?

“走吧,别愣着了。”程让走到齐杭面前,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吃痛地眨了下眼睛,见程让的眸子还是一如从前的坦荡,他心中一松……

无论程兄弟变成什么样子,她就是他的真兄弟!

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他劫狱……这过命的交情,除了程让和卢兴元,他齐杭这辈子再也交不到第三个人了!

“走!”

那边,天牢狱卒到底不敌大仪暗卫,没多长时间,就已经突破了防御,夺了狱卒们的钥匙,直接杀入天牢之中。

“太子!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恕罪!”他们冲到了赤炼的牢狱跟前,打开牢门,唰唰唰跪了一地。

“这么简单就突破了天牢?”赤炼披散着头发站在那儿,眉毛微蹙。

“北川王今日出征我大仪,没人顾得上这里。”

“那也不该如此简单。”赤炼依旧怀疑。

按理,北川王怎么都该派人守住天牢才是……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主子,快撤吧,一会儿他们援军来了,再撤可就难了!”主子站在那儿不动,大仪暗卫们不住地往出口处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慢着,不急。”赤炼眯了眯眼睛,对大家比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待牢内安静下来,这才竖起耳朵去听。

果然,听到了几个牢房相隔处,传来窃窃私语声。

“原来如此。走,我们去会一会那北川王看重的犯人。”

北川王看重的犯人?

众暗卫面面相觑,什么叫北川王看重的犯人?北川王不是出征去了吗?这儿有他什么事?

但自家主子的决定,他们从不会质疑,跟着赤炼往那边绕去,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正好撞上了猥猥琐琐的程让一行人。

数十人面面相觑,一边穿黑衣,一边穿白衣,泾渭分明。

“嚯……本太子说会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

“赤练!”齐杭眼睛瞪大了,他还没从与父亲重逢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就被吓了一跳。

当初他去俊男坊时,他也是见过赤炼的,后来爆出赤炼是大仪太子,他还不敢相信,眼前看来,这世间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程让……以及……齐家人。”赤炼狭长的丹凤眼挑起,他唇角轻轻一勾:“巧了,李越的软肋,今儿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