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生性好玩。
二师兄不爱练刀。
二师兄总说自己是练刀的“天纵奇才”。
二师兄总说自己练刀无师自通,刀法诡谲无人可敌。
二师兄甚至打不过任何一个师姐,只能勉强和小莫打得平分秋色。
二师兄跟小莫说,之所以他的刀法之所以一直在退步,是因为师傅教的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师傅站在二师兄的身后。
后来没有后来。
小莫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云很懒散,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就开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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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是莫府最闹腾的。
二师兄是泰安城最闹腾的。
二师兄是东莱郡最闹腾的。
寻花问柳、游湖泛舟、出入香闺、问道求佛、丢刀练剑、弃剑练拳……
夜半翻墙买吃食、劈柴煮饭烧房子、市集买菜打摊贩、医馆买药骂庸医……
师傅跟小莫说,“换在大门派里,就你这二师兄的样子,皮都得给做师傅的抽掉一层”。
师傅说过大师兄的刀以后绝不止步于“天下第九刀”,说过长发师姐的刀柔中带刚,短发师姐的刀最有灵性,不说话师姐的刀走得最远。但师傅从未对二师兄的刀有过评价,没说过二师兄的刀有何优,也未骂过二师兄的刀有何劣。
师傅对小莫的刀,隐约只说过一句——“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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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的确不像个练刀的,二师兄也确实没有把很多心思放在练刀上。
二师兄,像个永远在春天的小野狗。短发师姐咬牙切齿的说过。
听说有些门派严令自家弟子不许擅自有私心往来,不许生私情。
莫府不是大门大派,或许正门能占得上“大门”之称。
但在很久以后,小莫才知道莫府的“大门”绝对比不过大门大派的“大门”。
但在很久很久以后,小莫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派的“大门”,甚至都比不及莫府的侧边小门。
但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
莫府算不上大门大派,自然也没有那些繁杂多如牛毛的规矩,没有规矩也就没有惩处,所以二师兄除了被师傅当场抓到之外,日子过得可不是一般潇洒。
二师兄喜欢女子,喜欢各类女子,无论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小莫总觉着二师兄翻墙的本领他是望尘莫及的。
听短发师姐说过,二师兄翻过红杉院的墙,翻过雨白阁的墙,也翻过落霞院的墙。
红杉院是长发师姐的住所,落霞院是短发师姐的住所。
雨白阁中常住有来上门求教的客人。听闻天下第九刀有三位女徒弟,所以常有些门派的长老带着自家的女徒弟前来登门求教。
师傅往往来者不拒,二师兄亦是。只不过二师兄的来者不拒是对那些女弟子们的。
二师兄说,天下间所有女子都是玉盘珍馐,纵使杯盏具空,亦需邀约共饮。
二师兄说,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唯有女子,若坚不摧,唯久可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但愿此情长久,教人生死相许。
但愿此情长久,故人长发依旧。
但愿此情长久,携人白鬓余生。
每每问及不说话师姐,二师兄都草草带过。
二师兄从未翻梧桐苑的墙,从未对不说话师姐心生向往。
小莫知道,但凡提及不说话师姐,二师兄的满腔诗意全化作沉默。
二师兄与不说话师姐之间,有故事,尚且那故事可讲上三日三夜而不休。
莫府知晓其中内情的,唯有莫阳一人。
很久很久之后,小莫也知道了。
但愿此情长久,卷去千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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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梧桐苑外。
小莫站在梧桐苑外的墙下,脑中杂乱的思绪万千。
二师兄蹲在树杈上,将自己掩藏在枝叶的阴影中。
“小莫啊,为兄明日一定给你补偿,带你吃天香楼的大周十席,给你买你最想要的那套辰石黑白棋,再带你去烟火街过一夜。”二师兄轻声念叨着,在他看来小莫的样子是已被折腾得魂不守舍了。
“烟火街,过夜?”冷漠的声音在身后传出。
二师兄背后一凉,寒毛直竖,他僵在原处,不敢回头。
树梢宽大,分枝众多,但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个女子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感受得到灼人的气息。
“敢说敢做,不敢回头?”女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夜里挥洒在院落间的泠泠月色。
此话犹如当年那句,霹雳般炸响在他耳侧。
心头一热,这女子有何可怕,二师兄扭过身子来。
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离他这样近,她垂下的发在划过他的脸颊,呼出的气带着湿润的兰花香味。他一手扶着树杈,一手横挡在胸前。她不断向前倾的身子让他不停往后躲闪着,直到他的背彻底贴在枝干上。
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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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枝叶缝隙的月色如水般流淌在二人身上,她赤色的唇让他隐约有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的感觉。
“你还是没变。”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失落。
他想要狡辩,但话音落下,他已无力辩解。
温润的唇变得湿润,冷漠的双眼也变得迷离,细长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久久不散的微痒。
唇齿之间的柔和胜过千言万语,灼热的呼吸让他在这寂静夜色下迷茫。
但愿此情长久,卷去千重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