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驭~~~”地一声在晨露阁前停下了。
玉在柜台后看着今日的账本,千君尧带着严漠进来了,玉的视线从账本上抬起,看向了来人,玉指轻拨,云轻风淡间,账本便合上了。
他斯文从容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向来人施了一礼后,便静候在原地,等着对方开口。
千君尧扫了面前的人一眼,似问非问道:“太子妃在你这儿喝了五百两的茶。”玉点了一下头,道:“雪公子已经将账结了。”千君尧轻皱了一下眉,面上似有不悦,目光侧向严漠,后者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了柜台上。
玉道:“多谢殿下。”千君尧眸光挑了挑,随意道:“你这儿可有新到的茶?”玉道:“回殿下,今日并无新到的茶,倒有十日前才到的碧螺春,殿下可要品尝?”
千君尧道:“不必了,下次若有新到的茶,你便派人送些去太子府。”玉点了一下头,在他身后道:“殿下慢走。”
凤凝坐在马车里焦急不安地等着,不时拨开帘子探着目光往晨露阁的方向看,生怕自家相公因自己的甩锅二话不问就把人家玉少抓走了。
终于,一个墨色的身影进入了视野之中,她忙掀开帘子,敏捷地跳下马车,朝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不是让你乖乖在马车里等着吗。”“人家就是想快点见到相公嘛~”严漠自觉侧开了目光,看着光年之外的风景。
两人在马车前停下后,她将小脑袋往马车的方向歪了歪,用眼神示意着他要抱抱,千君尧故意看了看四周,道:“大庭广众之下,本宫强抢民女,不好吧。”
她直接一个箭步贴到了他面前,搂着那修长挺拔的腰身胡搅蛮缠道:“我不管,我就要你抱我上去。”
晨露阁的一间雅间内,一人立在窗侧,饶有兴趣地看着马车前的人,一头微卷的紫发如紫萝藤般垂落而下,一双碧色的眼瞳仿若清泉中的两汪翡翠,鼻梁高挺,唇红如血,典型的西域皇室的面貌特征,一身神秘高贵的紫缎锦服,上面用五彩羽线绣着祥瑞鸟兽,袖口用金丝银线绣着碧眼灵蛇,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华贵与妖冶。
千君尧将凤凝抱上马车后,视线随意地往一个方向扫了一下,窗边的那抹紫影已经不见了,上马车时,他淡淡道了几个字,“去查一下。”严漠点了一下头,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另一名侍卫驾着马车回了太子府。
书房里,千君尧坐在书案后的椅上,玉指轻敲着桌面,眸光锐利而深邃,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西域皇室的第一继承人,近日刚刚承袭王位的□□叶.迦弥,西域历来最为年轻的王。
房门被叩响了,“相公。”“进来吧。”那锐利的眸光尽数敛去,唯剩似水温柔。
凤凝端着一碟糕点进来了,“相公,我怕你饿了,所以特意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一面说着,一面体贴地将糕点轻轻放在了他面前。
千君尧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放下后,又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又继续吃糕点了,故意吊着她。
当他把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某太子妃实在是憋不住了,“相公~”一声撒娇就搂住他脖子,坐在了他怀里,“相公~,晚上我想出去一趟。”他微挑着眉,看着她道:“去哪儿。”
她在他怀里扭捏了半晌,才道:“可不可以不说啊?”他抬手捏着她的小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身子忽然前倾,盯着她的眼瞳道:“是不是又跟那个姓风的出去鬼混。”
她赶紧用眼神否认了,又忙不迭地用嘴解释道:“不是不是,就是一个新认识的小朋友要我陪他去看戏,一看完戏,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轻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了,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要我派人跟着吗?”她摇了摇小脑袋,“不用,那戏园子挺近的,看完戏后我自己回来就行了。”他默许了,又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她点着小脑袋“嗯”了一声。
天色将暗时,严漠回了太子府。
书房里亮着烛火,严漠汇报着调查到的情况,“殿下,那位西域王是三日前抵达京城的,现暂住在云来客栈,化名弥叶,前两日均在客栈内,今日才出门去了晨露阁饮茶,三日内,并未与朝中官员有往来。”
千君尧思量了一下,道:“派人盯着他。”“是,殿下。”严漠离开书房后,千君尧看着前方微微摇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凤凝戴着面纱在戏园子门口等着,左走几步,右走几步,“怎么还不来啊。”园中的花灯渐渐点上,淡淡的光晕从园中折射而出,笼了她一身柔和。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白,进来吧。”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一个转身指着那张冰白的脸怨怪道:“你到了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白等了这么久。”一只冰白的手在悄无声息间,顺势抓住了她的腕子。
她心下一惊,只觉腕上一片滚烫,昼置冰雪,夜入岩浆,这个人是怎么熬下来的,她看着那只冰白的手,才发觉他的皮肤竟然通透得在泛光,又细细看了看,竟有丝丝红芯在那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隐发光,他依旧如平常那般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眸子。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盯着他的手看有些不妥,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园子道:“今晚唱的什么戏啊?”他反问道:“小白想听什么?”她半仰着头看向夜空,想了一下,收回目光后,道:“先进去吧。”
他抓着她的手腕带她进了园子,她看着四周挂着的彩灯,眸中一片流光溢彩,衬得那双琉璃美目愈发璀璨动人了,她不经意间侧了一下目光,不由得怔住了。
在灯光的映衬下,那张冰白的脸愈发透明白皙了,那丝丝红芯也愈发明显了,在那一片冰雪中,盛开着一朵妖冶艳丽的血色之花,他微微侧了一下眸子,道:“吓着了?”
她点了一下头,又道:“是惊住了,不是吓着了。”从他脸上移开的目光看向了天边的那轮新月,沉默半晌,忽而一笑,调侃道:“看来你这晚上只能望月思嫦娥了。”他应道:“我这晚上,也可以望月思小白。”她敷衍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戏台子前方放着两把椅子,台上空无戏子,苍鹰在一旁的暗色中候着。
两人在椅上坐下后,千怀锦道:“小白,点戏吧。”凤凝想了想,道:“那就花木兰吧。”苍鹰应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锣鼓声响,戏子登场,戏腔顿起。
抑扬顿挫的唱腔伴着柔和摇曳的彩灯,交织出一曲安和的催眠之音…
凤凝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觉肩上一阵滚烫和沉重,扭头一看,靠在她肩上的人已经阖上了眼睛,她低低叫道,“喂,醒醒。”这时,苍鹰过来道:“馆主,主子难得入眠,还请馆主谅解。”
她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身子比火烧得还难受,平时怎么能睡得着,理解是理解,可自己还要回去啊。
她抬手指了指台上的花木兰,纤长的食指又放到唇前的面纱处轻嘘了一下,示意苍鹰让戏停了。
苍鹰点了一下头,朝台上的戏子挥了一下手,戏子静静退场。
凤凝又朝他招了招手,苍鹰弯下腰准备听她的下一步指示,她轻声问道:“这园子里可有休息的地方?”苍鹰点了一下头
她又指了指面前的地,轻声道:“蹲这儿。”苍鹰照做了。
然后,她尽量轻手轻脚地扶着千怀锦的肩,轻轻地,慢慢地,一点点地...让他靠在了苍鹰的背上。
苍鹰微怔了一下,毕竟他可从来没背过自家主子,他小心翼翼地背起自家主子后,轻声道:“馆主,走吧。”
凤凝本想回去,听苍鹰这么说,就想着送佛送到西吧,她跟着苍鹰进了一个清幽的院子,轻轻推开房门后,便让开了,苍鹰背着自家主子进去了,她也跟着进去了。
她一边指挥着苍鹰,一边扶着他背上的人轻轻地,慢慢地往床上放。
终于,大功告成了。
凤凝尽量压低着呼吸的幅度长舒了一口气,用手做了行走的动作,示意苍鹰自己要走了。
苍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了。
她愣了愣,这是不想让自己走?可自己是非走不可,相公还在家里等着自己。
她使劲把他往上扯,想让他起来,可跪在地上的人纹丝未动。
她见他是心意己决,便不扯他了,反正也扯不动,冥思苦想着解决方案。
过了一会儿,她在他身侧蹲下劝道:“你好好守着你家主子,只要有人守着,梦中的人便会睡得安稳。”
苍鹰侧脸去看她,那双琉璃目中无半分哄骗,那一眸清澈的真诚,让苍鹰不自觉地点下了头。
医馆的大门被敲响了,“馆主我来了~”折风开了门。
凤凝欣慰地看着他道:“折风啊,有你在真是便利啊。”折风施以温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