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安然静好，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已入了冬，这个冬季，初雪来得尤为早，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初雪悄然飘落，静静覆盖着偌大的皇宫，一声凄厉的惨叫，撕破长空，在夜色中回荡不息，芳华宫骤然灯火通明，一片艳丽的鲜红充斥着每个人的心跳，皇后怔怔地瘫坐在地上，那摊艳丽在她眸中牢牢凝固，无法动弹。

“娘娘！”

馨儿一声嘶竭的喊叫扯破了殿中弥漫的血腥味，她奋力朝晕厥在地的婉妃跑了过去，几乎同时，巧儿奋力朝皇后跑了过去。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每人脸上尽是焦灼，馨儿寸步不离地守在床侧，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御医署所有的御医匆匆赶来时，殿中的那片艳丽已被人清扫干净，只是空气里还残留着几丝顽固的血腥味。

皇后怔怔地坐在凳子上，那抹艳丽的残影在她眸中凝固成魇，挥之不去，巧儿紧握着那双异常冰凉的手，弯腰在她耳侧轻声宽慰着。

紧接着，千君奕带着刘公公匆匆赶来，“皇后，出了什么事？”他还未近前，皇后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怔了一下，停在了原地，神情复杂难喻，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她害怕到如此地步，看着那张惨白不堪的面容，他心如刀绞。

“巧儿，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婉妃娘娘不慎摔了一跤，导致大出血，皇后娘娘一时受到了惊吓。”

千君奕这才察觉到了那几丝顽固的血腥味，吩咐了身后的刘公公几句，接着，刘公公从屏风后领了一位御医出来，两名宫女端来了一盆热水。

御医正欲上前给皇后诊脉，千君奕抬了一下手，御医便候在了原地。

“巧儿，给皇后擦擦手吧。”

“是，皇上。”

巧儿轻轻擦着那双冰凉的手，丝丝暖意透过指尖不断涌入，却又瞬间淹没于那彻骨的冰寒之中，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双呆滞无光的眼瞳才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这时，千君奕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坐下后，将那双有了些许暖意的手拢在掌心，又慢慢拢紧，竭力地想将掌心的温度传给她，那张惨白不堪的面庞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要不要让御医看看？”

“不必了。”

她缓缓抬起目光，看向了那名还低头候在一旁的御医，道：“婉妃若有事，本宫决不轻饶。”御医忙道：“微臣必当竭尽所能。”

众人在屏风外焦急不安地等着，那些宫女太监低埋着头，殿里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无比清晰，屏风后那些御医的窃窃私语却是听得不清，只闻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哽塞之声。

吱呀一声门响，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刺骨的冷空气夹着几片残雪旋了进来，宫女连忙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丽妃带着翠儿匆匆赶到，连礼都没顾得上行，便故作焦急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婉妃妹妹不幸小产，”

皇后一个眼神便让她将后面的话老老实实地咽回了肚子里，千君奕瞥了一眼浓妆而来的丽妃，面色冷沉了几分，心里是相当不快。

丽妃特意打扮了一番，本是想给她这位皇上老公留个好印象，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觉地退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千君奕面色肃冷，任谁也不敢轻易吱一声，皇后心绪复杂如麻，丽妃的那番话，还在她耳畔回响激荡，与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几丝清明僵持着，消耗着，丽妃面色悲戚，心里却在偷偷地幸灾乐祸着。

落雪渐渐染白了朱红色的宫墙院门，一点一点掠夺着殿外那一朵玉秋的生机...终于，传来消息。

“皇上，婉妃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微臣已竭尽所能...仍未能保住孩子，微臣无能，还请皇上饶命。”

首席御医跪伏在千君奕面前，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小命不保，皇后闻此噩耗，上半身猛地往后倒去，幸好巧儿及时扶住了她，要不然肯定会从凳子上重重地摔下去。

丽妃掩面欲泣，还未凄凄切切地呜咽两声，便被千君奕厉声喝道：“哭什么！”丽妃立刻没了声。

千君奕冷光一扫，首席御医愈发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地颤抖着身子。

“传朕旨意，革去首席御医一职，贬为庶民。”

刘公公扬声道：“来人，带出去。”这位被革职的首席御医还不忘谢皇上隆恩，毕竟捡回了一条小命。

千君奕看着屏风的方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进退，皇后缓缓走到他身侧，轻声道：“去吧。”他握了握她的手，道：“你这脸色也不好，早些回去歇着，这儿有朕。”她缓缓点了一下头。

千君奕进了屏风之后，御医次第退了出来，在一旁候着，一名御医到了皇后跟前，道：“皇后娘娘，皇上让微臣为您请个平安脉。”

“不必了。”

这名御医迟疑了一下，便退到了一旁，丽妃扶着额头，装着一副虚弱的样子，翠儿忙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她缓缓摆了一下手，道：“本宫只是伤心过度，有些头痛而已，不碍事。”

皇后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丽妃，冷淡道：“丽妃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回去歇着吧，翠儿，还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宫。”

翠儿忙应声道：“是，皇后娘娘。”伸手去扶自家主子，丽妃虽然心里不快，但也不敢明面上忤逆皇后，便搭着翠儿伸过来的手缓缓起身，离开了寝殿。

“你们都在这儿好生侍奉着，若有半点怠慢，本宫决不轻饶。”

皇后的语调虽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肃穆，容不得任何人有半分造次，殿中的御医和宫女太监恭敬道：“是，皇后娘娘。”

巧儿搀扶着皇后缓步走了出去，一名宫女在两人身后撑着伞，挡着那如鹅毛般絮絮飘落的雪花。

殿外突如其来的寒冷席卷而来，皇后感觉脚下一软，仿若踏入虚空，整个身子无力地倚在了巧儿身上，巧儿忙让身后的一名宫女帮忙扶稳了皇后。

“娘娘，要不让御医看看吧？”

“不必了。”

两人小心地搀扶着这位摇摇欲坠的娘娘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慢慢行远，经过院子中央的花圃时，皇后停住了，在巧儿耳边低语了几句。

巧儿点了一下头，招手唤来了两名小太监，吩咐了两人几句，然后搀扶着皇后继续往前行去。

不一会儿，花圃上方支上了架子，盖上了一层油布，为那朵还皎白盛开的玉秋挡着片片落雪。

落雪纷纷，覆满人间。

那一身流雪白衣静立在雪间，片片白雪顺着那一方纸伞缓缓而落，他看着那颗异常清澈的紫微星辰，静默不语。

一夜落雪，掩去了一切痕迹，那声凄厉的惨叫，那片艳丽的鲜红...全都归于这片银装素裹。

冬日清澈的晨曦透过窗棂洒入，送来了小丫鬟门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凤凝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细细听了会儿，忙扬声唤了小桃进来。

“咱们来堆雪人吧~”

然后，她带着小桃和一群小丫鬟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今日早朝，千君奕沉郁着一张脸，那些有事启奏的大臣也不敢启奏了，决定回家写份折子递上去。

退朝后，千君尧还未走出金銮殿，千君修就凑到他身侧，左顾右盼了好一番后，才开口道：“皇兄，昨夜，婉妃娘娘好像...小产了。”他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唯恐被人偷听了去。

千君尧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道：“九弟，你这消息如此灵通，看来在宫里应该有不少相好的，弟妹知道吗。”千君修听得是胆儿一颤，忙不迭地开始撇清了。

“皇兄，我在宫里一个相好的都没有，真的一个相好的都没有，我是今日进宫的路上碰巧听见几个宫女在谈论此事，本来还想问清楚些，结果那几个宫女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顿了顿，再次左顾右盼了一番，小心地措辞道：“好像跟...母后有关。”

千君尧停住了脚步，静默片刻，道：“流言蜚语而已，不必当真。”脚步再次提起，向前行去，他还在慢半拍地点头赞同道：“皇兄说得有理。”抬头一看，忙跟上了前方的人。

再次占领他皇兄身侧后，他挑起了另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

“皇兄，这种天气，最适合吃古董羹（火锅）了，你和皇嫂去我府上吧，咱们一块好好聚聚。”

千君尧没有应声，千君修瞧了瞧他面上的神色，应该是同意了，心里是一阵手舞足蹈。

这个九王爷先跟着他皇兄到了太子府，两人刚进院子，一个庞然大物赫然闯入眼帘，凤凝热情地为两人介绍了这个庞然大物，就是传说中的雪人。

千君修仰望着这个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雪人，啧啧称奇道：“皇嫂堆的雪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她谦虚道：“九弟过奖了，多亏了小桃她们，这雪人才能堆得这么大。”话锋一转，开始自夸了，“不过，要是没有我的指挥，这雪人哪能堆得这么快，还这么精致。”

千君尧走了过来，将她的双手拢在掌心，给她暖着手，那白嫩的指尖还透着几分通红，“今年的雪人，就堆这一个。”她还想抗争一下，他眸光一扫，她只剩乖乖地点头了。

千君修看着那个歪眼雪人，只能配合地笑笑几声，将话题转移开来，“皇嫂，我是来接你和皇兄去我府上一块吃古董羹的。”

她一听要吃古董羹，馋得眼珠子都直了，忙拉着相公催着小叔子快步向外行去。

暖融融的气氛中，凤凝和楚诗颜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千君修也和他皇兄聊得热火朝天的，不过是单方面的，千君尧偶尔回应一下，不过，心情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