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怀锦走到千君修身侧后，淡淡地扫了一眼朱门上的封条，道：“九皇弟想进这王府，可是受人所托。”千君修毫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让九王爷进去吧，皇上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是，世子殿下。”

千君修见状，脸沉得更黑了，两名守卫打开门后，他哼地一声一甩袖袍，甩开那两名守卫，径直走了进去，千怀锦也带着苍鹰进去了。

“喂，你跟着”后面的话还没怒气出喉，苍鹰手中的剑再次横在了他脖子上。

“九皇弟，我这个哥哥，也不是不能杀你，你来这儿找什么？”

那双淡漠的眼瞳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他倔强了一下，便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一道细细的血痕蓦然出现，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父皇曾赐给四嫂一把长相思，我就是来找那把长相思的。”

那冰白的指节动了一下，苍鹰利落收剑，他抬手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痕，心里早已把这主仆俩骂了个狗血淋头，强忍着怒火继续去找琴了。

三人进了内院后，千怀锦随意扫视着院中那些奇花异草，苍鹰在他身后候着，千君修进了房间。

千君修抱着那把长相思出来时，千怀锦在梧桐树下的那把贵妃椅上躺着，眸光透过枝叶的罅隙，看着那方她曾看过的天空，千君修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抱着琴快步向前行去，苍鹰拦在了他面前。

“王爷，请将琴交给属下。”

他僵持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嘱咐道：“这把长相思很名贵的，你小心一点，要是碰着磕着了，你八辈子也赔不起，还有，这把长相思是四嫂的，你要是敢占为己有，被皇上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苍鹰稍颔首以示回应，用了几分劲才从某只不肯放手的九王爷手里接过了这把长相思，然后退回了千怀锦身侧，“九皇弟，慢走。”千君修拂袖而去，他仍躺在那把贵妃椅上，看着那方天空。

回到自己的王府后，千君修立刻派人去了皇宫传话，然后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生闷气，恨不得立刻带一群侍卫打上门去，但是又怕祸及妻儿，毕竟那个千怀锦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于是强咽下了这口怒气。

楚诗颜听说自家相公在书房里生闷气，忙带着桐儿去了书房，九王妃一现身，九王爷立刻就不生气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后，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开始了日常傻笑。

九王府的来人前脚刚走，苍鹰后脚就送来了那把长相思，他的视线在那双缠着纱布的眼睛上停了一下，便收了回来。

“娘娘，主子让属下给您带个口信，您养的那些花草，主子会替您照顾，娘娘无需担心。”

她轻点了一下头，殿中寂静无声，苍鹰似在迟疑，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感觉便更敏锐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苍鹰突然跪在地上道：“娘娘，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成全。”

苍鹰带着一封信回到了睿王府，将那纸用白帕托着的信笺呈给了在亭中独自下棋的人，他拿起的一颗白玉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罐之中，淡淡问了一句，“她写的？”苍鹰点了一下头，一丝不可察觉的变化在那双淡漠的眼瞳中一闪而过。

信笺在他冰白的指尖慢慢展开，上面写着两个字，多谢，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指尖似刚折起信笺半分，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位，苍鹰早已自觉退下到消失不见。

余晖的光线尽数没入地平线之后，凤雪抱着凤凝出了寝殿，将她在院中轻轻放下后，扶着她向外行去。

两人在御花园中散着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他随口道：“听说，你让九弟去为你取把琴。”她点了一下头，他停住了脚步，将她揽入了怀中，温柔道：“以后，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什么都依你。”

她一面推着他环住自己的手臂，一面道：“九弟欠着我银子，要跑腿抵债，我就让他去替我取琴了。”话音刚落，他手臂忽然收紧，她陡然贴近了他的胸膛。

“小凝，我爱你，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他温柔的声音近乎哀求，让她的心绪变得混乱不堪，她一直刻意回避着他对自己的感情，不去细思，不去细想，不问不管，只是害怕面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每一分好，她都感受得到，从小到大，他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和分量，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为了他，她可以豁出性命，可唯独他要的爱，她给不了。

“对不起。”

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还是让他的心被撕扯得生疼，她的性子，他如何会不知道，一旦认定了，便是一生一世，可他还是期待着，期待着会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抱着那一丝微弱的希冀，抓着那一丁点的可能性，紧紧不放。

上次在湖上，他就听她亲口说了一次，她说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可那个人并不是他，当时他不知强咽下了多少的苦涩才劝着自己放手，可他不知那样劝了自己多少回，不过是无济于事，心不愿意，人又有什么法子。

但这次不一样了，他绝不会再放手，就算她现在不爱自己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平安地待在自己身边，让自己能看得见她，听得见她，碰得到她，后边的事，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真正地接受自己。

他慢慢放开了她几分，道：“小凝，是我不好，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感情之事，本就是两厢情愿的，这一方总不能仗着自己单相思去强迫另一方吧。”旋即轻快道：“不过你放心，凭我这相貌和才华，追你一个，游刃有余。”

她抿嘴笑了笑，道：“大哥有如此自信，妹妹我自当奉陪到底，不过，这追归追，你可不能趁机动手动脚地占我便宜，要不然，就恕妹妹我不奉陪了。”她刚说完，他就故意在她腰上摸了摸，无赖道：“这样算动手动脚吗。”“嘶~”她准确无误地在他手上狠掐了一下，唇角抿上了几丝严肃的弧度。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侧了侧脸，端着几分架子问道：“真的再也不敢了吗？”他特意凑到她耳侧，道：“真的。”他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地将调子拖长压低，勾起着空气中的暧昧因子，然后又是“嘶~”地一声被她一记狠掐。

又过了几天，她眼睛上的裂痕已经愈合，可以不用缠纱布了，但是那双琉璃目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大师父留了一瓶药膏给她，然后便离开了皇宫，继续去云游。

晚膳过后，小桃扶着她去了湖边散步，还未行及多远，凤雪便过来了，“小桃，你先回去吧。”“是，皇上。”

他扶着她继续在湖边散步，湖面上氤氲起薄薄的雾气，绚烂的晚霞在一点一点地没入地平线。

走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这眼睛已经没事了，以后你就回自己的寝宫歇息吧，那样也能睡得好些。”他静默了一下，道：“好，听你的。”

翌日，凤辰进了宫，父女俩坐在院子里喝着茶，凤凝先开口道：“爹，听大哥说您解甲归田了，到时候回家，说不定我就能尝到爹亲手种的瓜果农蔬了。”

凤辰一听这主意不错，决定回去后就在府里开几块地出来，反正自己闲来无事，要是能亲手种些瓜果蔬菜给女儿吃也不错，她听他没有作声，便问道：“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忙道：“爹没生气，别瞎想，爹刚才在想种些什么好，这样等你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吃了，爹打算在东边和西边的园子里开两块地出来，一边种瓜果，一边种菜，凝儿，你也帮爹想想，看看种些什么好。”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爹真的要当个农夫了，不禁低低笑了几声，心里暖融融的，她想了一会儿，道：“爹，要不种些佛手瓜，韭黄，大豆，冬葵，香瓜...”

一串长长的瓜果蔬菜名单被她一气呵成地念完后，她爹已经是汗如雨下了，这么多东西，他得种到何年何月去啊，不过，既然女儿想吃，就算是种到猴年马月，他这个当爹的都会把这些东西一样不差地种出来，不过现在还是先挑几个熟得快的种吧。

“凝儿，你等一下，爹让人拿个纸和笔过来，等会儿你慢点说，爹一样一样地记下来，回去后让人看看哪些是熟得快的，爹就先种上，小桃，去拿笔和纸。”

“是，老爷。”

凤雪刚进来，一个“香瓜”便蹦入了耳中，接着就是一个“蜜瓜”，他一路走来，各种瓜果农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蹦了过来，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温柔。

凤辰已经在纸上记下了一长串瓜果蔬菜的名字，见来人走近后，正欲起身行礼，一身龙袍的人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她察觉到了有人朝自己走来，微微笑着道：“大哥，你来了，爹准备在府里开两块地出来种些瓜果农蔬，让我帮着想想种些什么好，大哥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怎么样啊？”他回道：“你说的，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