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又要我来救,一个两个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慕容苏给凤雪施过针后,又去熬药了,风老爷给她当帮手,冷桀在房间里守着凤雪,风羽在石室里守着凤凝。
那双凤眸睁开之时,已是两日之后。
“这个瓶子里装的药,是给你的,每日服用一粒,十日之后,你这身子就可以完全痊愈了,这个瓶子里装的药,是给小凝的,每日早晚喂一勺,不多不少,就一勺,这样也无需你用真气养着了。”
“多谢师叔。”
轻轻的声音在石室里回响,凤雪走了进来,冷桀在外面守着。
“大哥,你身子好些了吗?”
“没事了。”
“大哥,你坐这儿,我再去拿个凳子进来。”
风羽拿着一个凳子进来时,看见大表哥的手放在宝贝表妹的脸上,醋坛子即将炸裂之际,及时默默劝慰了自己几句,心绪平复后,他特意将凳子放在了那只手伸出的轨迹之上,一屁股坐下时,装作不经意地将那只手挡了回去。
“大哥,你这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回房休息吧,凝儿这儿有我就行了。”
“不碍事。”
风羽瞅了瞅身旁的人,觉得那张平静的面色下似乎藏着电闪雷鸣,便没有继续委婉地赶人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开口问道:”大哥,凝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旋即气愤道:“肯定是那个混蛋太子害的。”
“不是他。”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半年多的光景,两百多个日月,时间已经将他声音里的痛楚消磨殆尽,只剩心尖上的伤痛,半分未减。
沉默的半晌过后,风羽再次问道:“大哥,那凝儿是病了吗?“那双凤眸温柔地凝视着那张似乎有了一丝血色的脸,淡淡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名为温度的情绪,“小凝她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了。”
听着这近乎疯魔的答案,风羽也不忍再问下去了,尽管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一切还是等宝贝表妹醒来后再说。
日子平静度过,石床边多了一张卧榻,供凤雪晚上休息之用,风羽本也想晚上住在石室陪着宝贝表妹,可被大表哥以病人需要静养的理由婉拒得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白天,风羽会给安睡中的人说说话,念念书,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躺在床边的榻上,给她讲故事,跟她说话,说着那些只给她听的话。
水面上的涟漪依旧微弱,但已经不需要费劲才能观察到,慕容苏每隔几天便来检查一下,那丝晶亮的焦点确实在逐渐聚集。
不知不觉,两月已过。
这天,朝雾氤氲之中,达达的马蹄声急促逼近,骏马一声嘶鸣,划破山谷寂静,曙光折射而出,经过数块光滑如镜的薄板的反射,瞬间照满整座山谷,朝雾蒸腾而消。
马上的男子裹着一件墨色斗篷,斗篷垂下的弧度已是破烂不堪,握着缰绳的两只手上皲裂着深深浅浅的痕迹,骨节依旧修长漂亮,只是白皙不复,那张俊雅的面容上也生着邋遢的胡渣,一双幽邃的夜瞳迅速扫视着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竹门吱呀打开,旋即传来女子的骂咧声,“天杀的,我刚种下的药苗,又被毁了,不知道山谷不能乱闯吗,进来前不会先敲一下门吗!”
男子利落下马,径直朝一个方向行去,一把玉骨折扇飞快旋来,男子迅速抽剑,“锵~~~”地一声,玉石碰撞的清越声在山谷之中回荡不息,惊飞丛丛鸟兽,一袭白衣疾掠而出,一墨一白两个身形再次交手。
风老爷应声而出,慕容苏牢牢箍住他的一只胳膊躲在了他身后,委屈道:“我刚种的药苗又被人糟蹋了。”旋即指了指前方打得难解难分的两道身影,“就是那只黑乌鸦糟蹋了我的药苗,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出什么事了?”
一双桃花眼闻声赶来,慕容苏朝前方努了努嘴,风羽看着那个一身墨色斗篷的人,突然呀地一声惊呼出喉,“这家伙怎么也跑来了?”慕容苏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他是谁啊?”风羽恨恨道:“一个仗势欺人横刀夺爱卑鄙无耻的小人。”
风老爷严肃道:“不得对太子殿下无礼。”风羽不情愿地瘪了瘪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慕容苏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我师姐的太子女婿啊,啧啧,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落魄啊。”
交手的两人招招凌厉,不给对方留丝毫余地,风老爷虽不清楚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分开两人,否则照这么打下去,非得两败俱伤不可,何况还有个不懂事的儿子在旁边煽风点火地呐喊助威,“大哥加油,大哥加油,好好教训他,大哥加油...”
墨白分开的刹那之隙,凌劲的掌风破空劈来,在两人之间迅速划开一道气墙,将两人分开了两步之遥,风老爷疾掠至两人中间,还未开口,石室中传来清晰的响动。
一只手缓缓移动了几分,接着,又是几分...
一抹白色疾掠而去,一抹墨色紧随其后,紧接着,风羽也赶了过去,后面跟着风老爷,慕容苏和冷桀。
那个精巧的滑轮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那只盛水的瓷碗也碎成了七零八落,慕容苏心疼地一声大叫飞奔而去,捧起地上的碎片伤心嗟悼,一白一墨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赶入了那双刚刚睁开的琉璃目中,桃花眼小表哥抢先一步握住了那只系着脉线的手。
“小凝,大哥在这儿。”“阿凝,我来了。”
“相.公?...大.哥?......我饿了。”
一双桃花眼硬是从墨白之间挤出了一个镜头,“凝儿,表哥也在这儿呢,表哥这就给你做吃的去,爹,你快去给凝儿做些吃的来!”
风老爷端着一碗汤过来后,三只手同时伸了过来,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现在是,相公大哥加表哥,活活饿着小鸡仔。
停滞的时间中,一声轻唤而出的“相公。”让两只手一前一后地收了回去,只留下那只皲裂着深浅痕迹的手,他接碗转身的空当,凤雪已经扶起躺在石床上的人靠在了自己怀里,风羽则细心地给她拢着身上盖着的雪色斗篷。
见此情形,本就锁着的两道俊眉又攒紧了几分,视线看向那张日思夜慕的容颜之时,眉宇之间的冰寒,尽化温柔,他在石床边坐下后,舀起一勺汤细心地吹了吹,然后慢慢喂她喝下了。
她缓缓抬起的手向他的面庞伸去,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自己现在这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样子,不能给她碰到。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抬起视线,将全部的焦点聚在那双琉璃目上,瞳中隐隐燃起的光华遽灭,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
他眼睫垂下之际,一双手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她柔软的指腹在那扎人的胡渣上细细摩挲着。
“相公长胡子了。”
他放下勺子的手握住了她贴在半边侧脸上的一只手,深深浅浅的粗糙透过她的手背传入心底,他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手上的粗糙,只松开了半分,便被她紧紧握住了,“不许走。”他眸中掠过一抹复杂,温柔道:“来,先喝汤。”
风羽插嘴道:“凝儿,你要是喜欢胡子的话,明日起表哥就开始留胡子,到时候天天给你摸。”她抿嘴笑了笑,小表哥也跟着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他喂她喝完一碗汤后,将空碗随手塞到了风羽怀里。
“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你的下人,这是我小苏姐的地盘,不是你的太子府,这碗你自己去放,休想”
“表哥,有劳你了。”
“那凝儿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了。”
“表哥,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用急着回来。”
风羽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体谅宝贝表妹的心意,拿着一只空碗离开了,石室中只剩三人了。
他将那双纤细的柔荑小心地在掌心拢好,温柔道:“阿凝,等你好了之后,我就带你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再也不分开,好不好?”那双琉璃目弯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她的答案还未出口,便被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轻捂住了唇,她是他的全部,她若走了,他该怎么办。
那双夜瞳与那双雪瞳冰冷地对峙着,她缓缓抬起手握着那只挡在自己唇上的手放了下来,“大哥,你若是愿意,以后就帮我们带孩子吧。”此语一出,那对峙中的两双眼瞳皆是一愣。
回过神后,一人道:“小凝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帮你带。”另一人接道:“无耻。”“小凝,这石室里冷,我抱你去阁楼上的房间里休息。”另一人未说什么。
凤雪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在床榻上后,千君尧便给她盖好了被子,又细心地拢好了被角。
“闭上眼睛睡会儿吧。”
她缓缓摇了一下头,“我要是睡着了,你们肯定又会打起来。”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会。”她莞尔一笑,道:“说话算话,骗人的是小狗。”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一人坐在床边守着,一人坐在一把竹椅上守着,屋中静默良久,一个声音响起,“你还是去梳洗一下吧,免得将什么污秽之气过给了小凝。”
过了一会儿,竹门吱呀的声音响起,竹椅上的人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了。
冷桀在药田里种着药苗,慕容苏在一旁监工,风老爷也在帮着种药苗,千君尧从阁楼上飞身而下,落在了药田前,风老爷见他似乎有事,便朝他走了过去,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他视线向下扫了一身风尘,风老爷立刻明白了过来,带他去了后面的澡房,慕容苏见准老公跟人跑了,忙追了过去,留下冷桀一人在认真负责地种药苗。
一番梳洗过后,那个俊雅如画的公子跃然眼前,慕容苏啧啧道:“长得真不错,都快赶上年轻时的风大哥了,咳咳,我是小凝娘亲的师妹,慕容苏,这按照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师叔。”
“师叔。”
“嗯~,小凝能有你这么一个好看的夫婿,我这个做师叔的,也就放心了。”
风老爷瞧着身旁之人那装模作样的正经样,嘴角憋出了几丝笑意。
千君尧回到房间时,留下的人已经占据了床边,那把本该空着的竹椅也被某只桃花眼小表哥占据了,他在房间里随意踱了几步后,倚靠在了一旁的竹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