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夺走了我们的性命，“失去一只胳膊的幽灵谴责说，“忏悔吧...“

“你还没死呢，“我立即反驳，“再说那是正当防卫。“

“我们最终会死于自己的伤势，“无面的鬼魂齐声说，“你造成的伤势，“它们靠的更近了一些，“你很清楚这一点。“

“不，你们会活下来，“我向后退去，避开它们的包围，“那些小伤在这个世界里算不了什么!“

但是什么东西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回过头，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卡洛。

“就像'这样'的'小伤'吗?“它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活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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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周围嘈杂的交谈声，从牲畜，泥土与烟尘的混杂中闻到了浓厚的肉香。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呼出。然后睁开双眼，翻身站起，想找些别的东西来冲淡自己的悔意。

城墙上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队伍的最前排已经开始进入城内，不过看起来要轮到我们还得一段时间。大概足够拿来吃饭。

昨天带来的两只羊已经分散成了若干部分。毛皮扎成了并排的两卷，内脏和血液分别装在几个皮质的袋子里，骨头整齐的捆在一起，肉则正在锅里熬着汤。

锅里的水量显然比我们带在身上的要多，而且挂在旁边的水袋根本还满着，排除魔法的话，近距离内一定存在供应。既然我竖起耳朵也听不到流水声，那么基本可以肯定是水井。

为什么城外会特意设置水井是个迷，不过眼前更重要的疑问是...

“这锅不错啊，“我努力排除食欲的干扰，“用什么材料做的?“能炖两只羊的大小显然是装不进背包的，而且看起来也不像金属，大概是可以折叠的。

“'灰鳍'的皮，“矮人用勺子盛满一个大碗，然后留意到我疑问的眼神，“那是一种鱼，海边有很多。“它把碗递给塔里。

“你看起来不太精神，“少年一边问着我，“有心事?“一边把羊汤转交给阿莉。

“放心吧，“少女不客气的接过木碗，“我们会遵守诺言的。“挥起叉子吃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我在考虑怎么回答矮人对'诺言'的疑问，不过它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又给塔里递了一碗。

有人从我们旁边经过，所以我闭上嘴装傻，佛林则端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

“那...你在这里有地方住，对吧?“我努力寻找着话题，“能装的下我们三个吗?“大城市的旅馆恐怕不便宜。

“不会很舒服就是了，“矮人擦了擦胡子上的油，“剩下都是你的。“它指指大锅，向我递出一个叉子。

我对着还没有指尖长的餐具摇了摇头。昨天那些魔力依旧不能满足生理机能，所以我的指甲一路上耕了不少地，想弄干净恐怕不太容易。何况旁边还有一堆路人在看着。所以我选择用最粗野的方式。

实践证明，我的高温抗性对肉汤也有效，而且有个能舔到鼻梁的长舌头能省下不少麻烦。

矮人的手艺相当好，加上量也很足，所以我这次没有碰内脏或者血的欲望。塔里在一旁冷嘲热讽，骨头也没吃成。

在我进食的过程中，它们就给我挂上了挽具，还收拾好了营帐和行李。把食物残渣草草就地掩埋之后，前方的队列也正好要轮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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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门卫仔细检查着塔里的冒险者证明，“这家伙不赖啊，从哪弄到的?“然后在本子上写了点什么。

少年随口应了几声，没有回答。

“不过这样可是不准进城的喔，“卫兵合上笔记本，“我记得仓库里还有笼头的吧?“它回过身，“去拿个最大号的。“向背后的侍从下命令。

衣着朴素的青年应声走进大门内。门卫招手让阿莉过去，同样的检查了冒险者名牌。在也看完我的身份证明之后，侍从就拿着个不好的东西回来了。

“三个戈里，“卫兵向塔里伸手示意，“不然就留在门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少年看看阿莉，又看看我，不情愿的打开腰包数出一叠硬币。

门卫笑嘻嘻的收下了钱，便和侍从一起给我装备上了笼头。

简单说，就是个固定在脖子上，能把嘴紧紧捆起来的东西。而且它们还真的这么干了。

[做法是能理解啦，]我暗暗使劲把下巴撑开一点，[不过至少别绑的这么粗野。]绳子会断掉的。

一番折腾之后，卫兵歪着头，做了个十分夸张的“请“的动作。于是我们就正式进入了城门。

至于佛林，它作为工匠的身份证明大概相当厉害，门卫都没正眼看就直接放行，所以在里面等好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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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终于是有大城市的感觉。街道的宽度也好，建筑物的规模也好，路上的行人也好，几乎都有帝国王都的水平。

而且还有一些大城市特有的东西，比如巨大门面的商行，比如豪华的高楼，再比如...

这间大房子有着卖服装一样的展台，但是玻璃背后的却是人。衣着简陋，或者说暴露。没有家具，地上还铺满了稻草。不过展品身上倒是蛮干净的，感觉有点微妙。

“这是卖什么的店?“我磕着牙问，小心留意不把绳索给撑断，“难不成是奴隶?“在帝国和魔王国里都没见过。

塔里和阿莉似乎也不太清楚，所以我们一起看向佛林。

“就是奴隶没错，“矮人叹了口气，“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接着就解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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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是最先取缔奴隶的国家，没人对这个制度抱有好感。实际上，人身自由曾经是这边的法律最注重的东西。

但是数百年前，魔力大崩溃发生了。

机器停止运作，魔兽大量死亡，农作物严重欠收。原本坚固的金属开始崩坏，连人们的体力都在疯狂下降。

紧接着饥荒的是疾病，一场席卷全国的瘟疫在每十个人中就杀死超过六个。不知是什么原因，多样的种族逐渐灭绝，幸存下来的大多都是人类。

面对着无法计数的灾民，商会联盟恢复了奴隶制。或者不如说，允许一个人出卖自己，成为任人驱使的劳动力。

但是相应的，购买奴隶的人要负责它们的吃住和健康，如果无法符合官方严格规定的标准，就必须无条件释放，还它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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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国家，连救济都是商品，“佛林做出总结，“想要活下来就要用自由去换。“它挥挥手，仿佛要驱散什么不好的气味。

我回过头看看逐渐远去的展柜。其中一个笼子里关着一个蜥蜴人。在这边可以算是珍惜动物，但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全身各处的鳞片都有缺失，皮肤的颜色也显得奇怪。呼吸沉重，像是患有什么疾病。虽然站着，却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我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赶快解决问题，这也会是我的下场。

[别着急，]我努力压抑心里的担忧，[再忍一会就好。]毕竟这个城市就是我们旅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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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林带着我们穿过交错的街道，到达了一个布满工坊的城区，随后进入了一个铁匠铺。

门轴的声音有些略大，通风良好的室内相当宽敞，地面上却堆满了各种金属制品。有些是工具，有些是农具，有些是武器和铠甲。反倒是铁砧和熔炉旁边的落脚点更多一些。而且所有东西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把这些丢一边就好，“矮人说着，同时用脚下的头盔做了个示范，“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它随手扔下了自己的背包，“我有个事要办，很快回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胡子，“老实待着，“它严肃的扫视着我们，“哪也别去!“又多瞪了一会眼睛，这才转身出门。

“我们可以好好的打扫一下，“塔里用讽刺的语气说，“或者我们可以去解决项圈问题?“然后带着夸张的表情望向阿莉。

“也得顺道去一趟魔法道具店，“少女扫视着地面皱起眉头，“这屋子里连个像样的扫帚都没有!“同时戏剧性的摊开双手。

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我们就卸下行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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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少年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却对找到地下帮会的位置很有自信。不过这个自信也是有道理的。

它带着我们往各种阴暗的小巷里走，很快就发现了几个藏在角落里的标记。虽然它没有解释，不过我猜其中有一些是误导性的，而剩下的则指出了正确路线。

有些遗憾的是，路上并没有经过魔法道具店，距离高耸在城中的法师塔也越来越远。

不一会，我们就到达了一个破旧的金属门前。

塔里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两下，然后又是三下。

很快，可以听到门后有脚步，随着刺耳的刮擦声，一扇狭长的小窗在门板上打开，露出一对凶狠的眼睛。

“鲁莽之人，“阴沉的声音冷冷的说，“面对死亡。“仿佛是在努力压抑怒火。

“狡猾之人，“塔里迅速回答，“金币满仓。“语气里带着点紧张。

小窗带着刮擦声关上了。接着是金属搭扣，门栓，弹簧，锁轴，以及其它什么东西的声音。过了一小会，门打开了，一个脸上带着不少伤疤的魁梧大汉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进去。

我们照做之后，大门又用同样复杂的手续关了起来。失去退路的我们小心翼翼的沿着灯火通明的走道向里面前进。

几步之后，就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四处杂乱的摆着许多桌子，每个桌子旁边都围着不少人。有些看起来像是摊贩，有些看起来像是赌局。

混乱的场面让一直很有自信的塔里也愣在了原地。幸好很快就有个打手模样的人过来搭话，把我们带到了角落里的一扇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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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木门里是一个华丽的接待室。大理石一般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皮衣的中年壮汉。旁边还站着一个套着不起眼灰袍的小个子男人。

引路人鞠了一躬就后退着出去了，还顺便关上了门。黑帮老大点点头，稍微直起上身，锐利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扫着。有种强烈的威压感，连少年和少女的紧张心情我都能清晰的闻到。

“坐吧，“皮衣壮汉随意的挥手，向后靠回椅子上，“令尊最近身体如何?“语气也像是在悠闲的拉家常。

“上次见面时还很精神，“塔里拘谨的端坐在沙发上，“多谢关心。“然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还是老样子啊，“黑帮老大轻轻的拍着椅子扶手，“那就说说你们的来意好了，“视线转向我这边，“这个伪龙不会正好是里多特商会弄丢的那一只吧?“一边说着又看向阿莉。

少女在逼问的目光中颤抖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我们也是这么猜的，“阿莉的声音很用力，“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接着它开始复述我讲出来的故事。

不过它的解释里避开了诅咒的部分，于是我们来这里的理由就变成了塔里非常想要养一匹坐骑。

听到想要解开项圈之后，黑帮老大就示意在旁边保持沉默的灰袍小个子过来检查我的脖子。塔里也赶忙站起来解开我身上的挽具。

过程中我就只是在原地老实站着。倒是希望能顺便把笼头也摘掉来着，不过没能如愿。

小个子在项圈附近摸了一阵，转身走向黑帮老大，凑到它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站回原来的位置。奇怪的是，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这家伙是个法师，]我放松了紧绷着的耳朵，[要不然就是大叔的听力惊人。]还是消音魔法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所以条件是伪龙归你们，“黑帮老大望向阿莉，“那取下来的项圈怎么办?“轻轻笑了起来。

少女看向少年，后者微微摇头。少女又看向我，我在四个人的视线下只能装傻发愣。

“项圈归你们，但要保证伪龙归我们，“阿莉果断的回答，“不论它之后变成什么样子。“它小心的补充。

“说的好，“黑帮老大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那么不需要额外的费用，“它用目光示意把手伸向腰包的少年，“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们在这里稍微歇息，或者出去逛逛也好。“说完，它向小个子挥了挥手。

灰袍的法师再次靠近过来，向我的脑袋举起双手。我感觉到了带着思绪的魔力线。

[乖乖听话，]像是雾中的闷响一般，[跟我来。]朦胧并且脆弱。

不过我也没有反抗的理由，于是装出中了精神控制的模样，跟着两人走进办公桌斜后侧的一扇门，到达了一个魔法实验室一样的房间。

安排我站到中央的金属法阵上之后，小个子把墙角的推车拉到我身边，开始使用上面摆着的各种器械在我脖子附近工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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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里多特商会想把这事情压下来，“黑帮老大叉起胳膊站在一旁，“走私违禁魔法道具，就算是它们也没法脱罪。“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法师的动作。

“并不是简单的违禁品，“小个子仔细的放下手中的工具，“这东西恐怕是从宝库里弄出来的。“轻轻拉动魔力压制的项圈。

随着“咔哒“一声，我脖子上的重量减轻了。

[生疏了吗?]我看着灰袍法师把摘下来的项圈放在推车上，一边试着拉动魔力线，[还是副作用?]操纵有些微妙的不顺畅。

“其实接下来这个才是大头，“小个子又拿起了工具，“它使用的技术连传说中都没有提到过。“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看起来相当普通，“皮衣大叔的声音充满怀疑，“真有那么厉...“它突然愣住了。

因为变形项圈被摘掉，我的身体开始恢复原本的样子。或者至少我希望如此。

“是伪装魔法!“法师高声喊道，“恐怕我们完全猜错了，“它重新压低音量，“这个...真龙，“它把项圈随意的丢在推车上，“才是真正要走私的东西。“然后走向大叔，“我们不能把它给出去。“声音中带着浓烈的兴奋。

“真龙?就是说...“黑帮老大一脸震惊，“...但交易就是交易，“它叹了口气，“'不论它之后变成什么样子'。“伸出手，像是要拍法师的肩膀。

但是它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它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愤怒，它的肌肉在衣服下面明显的鼓了起来。然而它的姿势依旧纹丝不动。

“达成交易的可不是我，“小个子咬牙切齿的说，“我可不会放过这个进入宝库的机会，“它重新走回我身边，“那无穷的力量和财富，“向我的额头伸出双手，“最终都会是我的!“然后开始念出一些听不懂的长词。

[咒语!是咒语!]我突然有些感动，[终于遇到正经念咒语的法师了!]某种意义上说还蛮亲切的。

但是给力的气氛下面却是个很糟糕的效果，一个契约魔法，而且很粗糙，或者说稚嫩。除了具体内容，连表达都是一塌糊涂，条款中甚至还有明显的语法错误。

“你最好别这么干，“我望向它的眼睛，“上一个尝试的人死相非常难看。“同时把手伸向旁边。

它愣了一瞬间，立即停止了契约，然后开始疯狂挥舞双手，嘴里的“咒语“变的无比激烈。

虽然挺想知道它打算放什么法术，不过出于安全起见，我迅速把手中的项圈套在它身上，然后合上搭扣。

魔法封禁项圈做的有些大，在我脖子上也是松松垮垮的，倒是正好能把它的胳膊紧紧捆在身体两侧。

接着我才打开久违的魔力透镜。项圈的魔法有在好好发挥作用，法师身上延伸出来的魔力线飞快的消散了，甚至都没给我研究那个定身法术的时间。

“不!“小个子滑稽的扭动着身体，“不!不!不!“失去平衡一头栽倒，“这不可能!“它在地上使劲踢着双腿，“我是伟大的禁术师卡萨罗-达里!“音量越来越高，“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几乎变成了沙哑的嘶吼。

“吵死了!“我对它丢了一个静音法术，“至于你，“我转向站在旁边发呆的黑帮老大，“还是打算履行交易的对吧?“语气稍微严厉一些。

“呃，交易，“大叔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对，履行...“但是没能说完。

金属的房门发出一阵敲击声，随着合页的断裂从门栓上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塔里挥舞着长剑冲过门框，对准我的脑袋狠狠的砍了几下。阿莉紧随其后，不过手上捏着的魔法总算是没丢过来。

幸好我在围观卫兵到达之前成功的把变形项圈戴了回去，这才没有把身份搞的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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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把那个拿下来吗?“黑帮老大赶走了最后一个打手，“优秀的法师总是很难找的。“它有点遗憾的看着还在地上无声闹腾的小个子。

“等魔力耗尽之后就可以解开，“我目测着项圈上的存量，“大概用不了几天，“那之前就稍微委屈一下吧，“另外，“我改变话题，“关于我脖子上的这个...“变形项圈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替代品，所以不能作为交易的一部分。

大叔倒是对这个打破约定的行为没什么意见，只是问塔里要了钱。不过从少年心痛的表情来看，恐怕还挺多的。

“对了，“临走之前，我忽然想起，“介意告诉我宝库的事儿吗?“无穷的力量和财富什么的。

“如果你成功了，“黑帮老大在塔里的地图上标出位置，“请务必到这边来卖，“它露出一个微笑，“其它地方可不好脱手喔!“听起来就像已经赚到了一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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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离开黑帮藏身处，才发现天已经快要黑了。

找到佛林的铁匠铺倒也没花多少时间，不过矮人却没在里面，所有的东西也依旧是离开时的样子。

我的魔法或者体能对打扫的帮助实在有限，所以睡觉之前还是折腾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