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作者:乔牧木      更新:2019-08-10 16:03      字数:3721

孙向晚的确是女生容易钟情的那类人,长相白皙,瘦而高,腿脚的问题会激发女生心底的母性,当然这个前提是他长相可以占据全校前三,否则其他都是免谈的。

孙向晚含蓄一笑,轻声咳嗽:“可惜名草有主了,配了野蔷薇。”

高杨三步一颠的走过来,坐在孙向晚旁边,把水递给他,看着他喝。

孙向晚的喉咙不自然的耸动。

“对了,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高杨忽然道。

“对。”孙向晚点头,“怎么,要庆祝吗?”

“庆祝一下吧。”高杨眉开眼笑,“庆祝我们都成功活到了今天,并且……活的很好。”

她说话的时候头仰着,阳光洒在另一侧的道上,这边阴凉,从这个角度看天,却会觉得它蓝的可爱。大概是因为身边人的缘故,坐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坐在一起。

两人折中选择了国庆节来庆祝生日,高杨去买了个蛋糕,十块钱能做一个,只是奶油和面包的质量很差。

但对于当时的高杨孙向晚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十分奢侈的消费。

然而人也许偶尔需要奢侈一下,在精神上鼓励自己。为此节衣缩食一段时间也会快乐。

至少此刻的高杨兴高采烈,她拎着蛋糕回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上面那个本就不怎么好看的图案最后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东西。

虽然本来就是四不像。

孙向晚在家里等人卸煤,这附近之前有人买,他让人帮忙捎了一顿,五百多块,钱花的相当肉疼。不过人不可能不吃饭的,烧煤球同时也能让他们不那么冷,两个人精打细算,最后定下了这个计划。

高杨到家的时候孙向晚正热火朝天的将黄泥河煤砸一起,等差不多了,用蜂窝煤器一个一个打,这个活估计能让他们干一个国庆节。

“需要我帮忙吗?”高杨看孙向晚汗流浃背,问了一句。

“不用,我自己就行。”孙向晚说完摸着肚子,一脸无辜的看向高杨,一副等投喂的表情,“不过我饿了……”

“我马上做饭。”高杨朝孙向晚眨了下眼睛,“今天做长寿面,当然,我手擀。”

“辛苦你了。”孙向晚继续和煤球做斗争,身上黑一道白一道,像是斑马。他身上总算是有点肉了,不过拎着铁锹砸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点吃力,但非常认真,不会偷懒。

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脚踏实地,却又总在冒险,这两种极端的个性混在一起却不会觉得矛盾,反而相当和谐,让他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同龄人的稚嫩,更“理智”,不会冲动。

手擀面高杨不是第一次做,但很少动手,因为太累了,还需要很长时间。平时她都是炒个菜就着馒头,两个人吃到最后都是沾菜汁吃,不过好处是高杨的手艺越来越好,一点都不浪费。

“吃饭啦!”

热腾腾的长寿面,上面煎了两个蛋,金黄带点焦,香的肚子咕咕叫。

两人各夹一筷子,长长的悬在空中。

“生日快乐。”高杨兴奋道。

“生日快乐,”孙向晚眼睛带着笑意,“长命百岁。”

孙向晚吃长寿面没有咬断,一直一直吸,一边吸一边吃,不想咬断,高杨学着他那样,吸到一半呛住了,从鼻子里喷出来,窘的无以复加,差点抱着碗跑到一边吃,孙向晚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被她打了一下。

“蛋糕要插蜡烛吗?”高杨不太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从小到大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插是要插满吗?

“插吧。”孙向晚关于生日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他说的时候都有点恍惚,“插……零头,你是三根,我是一根,我们加起来好了。”

“我怎么感觉剩下的不插亏了很多?”高杨嘀咕。

孙向晚:“……”

“算了,全插了吧。”孙向晚忽然道,“过生日本来就是要开心,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高杨开开心心的把所有的蜡烛都插到了蛋糕上,蛋糕表面和月球表面最后差不多,坑坑洼洼,丑极了。好在两人都不在意这点,蛋糕的香甜味吸引了他们。

“孙向晚,”高杨抬眼看他,“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四年了。”

孙向晚点点头,“四年一个月零三天。”

“希望十四年,二十四年……都能一起过生日。”高杨由衷希冀。

孙向晚眯起眼睛,似乎是在遥想。越是懂得生活,便越是明白,未来有多遥不可及,而现下的承诺更可能付之一炬,化成齑粉,随风而去。

然而抱着希望,总是好的,于深渊处见光,于长夜中盼晨曦。

“希望。”孙向晚提手和她分了这块蛋糕,本来从中间分开,高杨将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又分了三分之一给孙向晚。

“你多吃点,看你瘦的。”高杨笑的灿若千阳,“我正好减肥。”

孙向晚无声的看着她孱弱的手腕,鹅蛋脸并没有任何一块显得丰腴,在以瘦为美的欣赏潮流中可以当成范本。

他直接切了一块蛋糕,保证入口却又让人说不出话,抬手塞进了高杨的嘴里,眼皮子不抬一下,声音波澜不惊:“减什么肥,你要当骷髅架吗?”

高杨感觉唇齿间糖精化开,平时她很少吃糖,此刻觉得甜的心都颤抖了,话也说不出来,不舍得一下子吃完,等慢慢化在喉咙里才含糊道:“甜死我了……齁住了……”

孙向晚和她差不多,两人平时不吃甜食,此刻他觉得自己牙齿都歪了,嘴角留下一撇奶油。

高杨伸手用食指揩下来,放嘴边舔了舔。

孙向晚看着她。

“甜的。”高杨道。

孙向晚忽然倾身凑上去,在她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气息仿佛都融化在空气中,甜味四处飘散。那个一纵即逝的吻快的不可思议,高杨只感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下一刻面临的便只有空气中残余的热气。

孙向晚坐回来,眼睛没有看高杨,只是冷静地评价:“嗯……甜的。”

高杨脸颊如落日余晖,竭力将沸腾的心按捺下来,选择不去看孙向晚,所以没有看到孙向晚紧张的手心渗汗,食指拇指擦着裤缝,镇定自若与冷静都不过是假作正经。

那场面好似定格成了一副画,所有人都停留在最纯真的年代。

时光好似一条河流,河里的人走,岸上的景留。

它只静静的看着,沉默到亘古,也仿佛崭新如初。

期中考试是全校统考,所有班级都参与排名,考试成绩出来后不仅老师的下巴惊掉了,学生间更是引起了惊涛骇浪。

实验班占有最好的资源,通常前十、前一百、前三百都包揽在其中,之后是平行班分一杯羹,可以说普通班在金字塔底层,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大。

但这次期中考试,孙向晚的成绩独占鳌头,还把第二名给甩老远。

当然,他还顺势将体育委员坑了一把,在卷子上的答案全部挪了个位置,答题卡上抄答案的时候再挪回来。

体育委员考完还乐滋滋的,一副尾巴朝天甩的模样,成绩出来之后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他当时冲到孙向晚座位上拎起他的卷子看,恶狠狠的冲着孙向晚喊道:“你耍我?”

“你说什么?”孙向晚做无辜状,“我怎么听不懂?”

这些都是孙向晚讲给高杨听的,他绘声绘色的还原现场,高杨都能隔着描述想到体育委员怒火中烧的样子,据说第二天来的时候腿都一瘸一拐,屁股不敢坐在板凳上。运动会上获得名次时候的得意洋洋,全都被成绩单上垫底的出丑给盖过,毕竟对于学生来说,跑再快跳再高,也不如学习好来的有面子。

高杨在前二十,不过是个小尾巴,第十九名,和孙向晚有很大差距,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班主任却很高兴,过来找她谈话,说了些让她继续加油的话,高杨敷衍过去,心中却没有为此开心。

在这样一所学校,她和他的差距就这样大,高中呢?大学呢?

高杨觉得自己要想办法往上爬,就算无法超过孙向晚,也要离孙向晚最近,让他们之间没有其他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倘若人身边有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且努力坚持,便会不由自主的向这样的人靠拢,如同一场马拉松,跟在领头人的身后,逐渐和对方的频率同化,一同完成这项漫长的赛事,最后获取名次。尽管可能没有刷新纪录,没有当领头羊,最后只能当千年老二,但人生毕竟不是体育竞技,只要走稳走好自己的路,便能到达心中的高度,然后继续前行。

领头羊只是人生的过客,倘若以其为总目标,便会在看不到的时候懈怠,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有在心底有一个永恒不灭的信念,才能在失去引路人后茫茫天地找寻到自己的方向。

当时的高杨并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无可失去,在死地涅槃重生。

孙向晚的班主任让他做经验总结,孙向晚仿佛一头找到缝隙的苍蝇,立刻不遗余力的开始说自己每天都要做什么资料,说得好像他真的靠每天夜战到两点、刷题成第一般——事实上,他和邵老师商量好,从书商那边进了一批书,是之前因为有点难度而没有那么畅销的练习册,题目偏难,滞留在仓库中一直没有卖出去。他们以近乎回收价格购进,放在邵老师的书店,再将这些书倒卖出去,最后和邵老师拿分成。

最重要的是,这批书只有这家书店有,考试书店没有,直接限制了学生从其他地方买的可能性。

高杨拿着那本孙向晚做过了练习册,将信将疑:“照你说的,没有效果怎么办?那不就是坑人了?”

“我有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买吗?”孙向晚的视线从书页上转移到高杨脸上,声音不温不火,说话慢条斯理,“买卖自由,我只是给了个最好的建议而已。”

高杨心里骂他精似鬼,一套本来已经要化浆回炉重造的书被拿出来以“绝版”的名义卖掉,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你心里又在骂我。”孙向晚淡定的看高杨,仿佛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她的心思。

高杨吓了一跳,觉得孙向晚简直成精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这么聪明,我哪里骂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