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光祖声音落下,承天府里刀来剑去,兵刃交接不绝。林慕生及“三怪”固然是喜出望外,百姓眼见两大奸臣头子忽然间反目成仇,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更是看得乐不可支。百姓们也不顾会否被无辜波及,都挤在门口都不愿离去。
双方火并足有半个时辰,归海光祖的随从不及承天府府兵神勇,死伤众多,但归海光祖却是面泛紫色,在人群里进退来回,砍翻了二十多人。林慕生见他刀出如风,知他的紫云功和兵刃功夫早已非昔日可比,脸上笑容不禁渐渐凝固。
此时归海光祖手中钢刀寒芒迸射,腾空开合,好似雁影穿空。阿三反应不及,被他一刀削下半个脑袋,扑倒在地。刘越俎低声惊呼:“这一刀似是‘九刀门’的‘雁鹰十三搏’,这刀法早该失传了,这小子怎会?”
剩余三骑眼见阿三毙命,无不怒从心起,合力攻向归海光祖,双方早已杀得满目血红。此时忽见两条身影迅如飞鹰,从墙头跃入垓中。双方各退数步,谁也不敢再冒然举动,承天府里一时寂静无声。
来人正是承天府府主尉迟百炼和总管事“笑面弥陀”尉迟正。尉迟百炼负手皱眉,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归海光祖脸上,厉声说道:“林慕生,被封了个小小的三品御带,就让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归海光祖鼻孔里呼着气,说道:“下官想问府主一句,下官为承天府尽心尽力,承天府为何要构陷季氏?”
尉迟百炼道:“此事本府主在宫里便说过没有。便是为这子虚乌有的事,你就胆敢犯本府主的承天府?”归海光祖吼道:“季氏被承天府掳走杀害,现在尸体都还在西院,证据确凿,哪里是子虚乌有!”
尉迟百炼闻言微怔,向阿大询问,阿大便将刺客闯府被杀一事说了一遍。尉迟百炼点了点头,说道:“既是闯府刺客,杀了便是杀了。你等下带几人将那妇人尸体剁碎,扔在东门大街喂狗,也好让天下知道,本府主的承天府,不是谁人就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围观百姓闻言,立即嘘声连连。杀人碎尸有违道义,一直为江湖人所不齿,林慕生之前也对尉迟百炼的怪癖嗤之以鼻,但此刻闻说,心中是莫名畅快,若无旁人在场,真想雀跃一番。
归海光祖本就在丧母悲痛之中,听说对方又要对自己母亲尸身不敬,愤怒如火山爆发,钢刀指着尉迟百炼,声嘶力竭地吼道:“尉迟府主,你什么意思!”
尉迟百炼斜着眼,说道:“林御带出自承天府,应该明白‘擅闯承天府者,不得好死’的规矩。”又转向尉迟正说道:“阿正,当初是你带着林御带与季氏同来定都的。你说说,这季氏是何许人啊?”
尉迟正和归海光祖俱是一怔,两人目光瞬时交会。尉迟正应道:“季氏是反贼归海听涛的偏房,林御带当初见归海庄覆灭之后,她一人孤苦,念她妇人无知,也没参与归海听涛谋逆之事,便将她带来定都,许她养老。”
尉迟百炼笑道:“哦,原来不是亲生母子。本府主倒未料到,依林御带平素来的性子,竟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妇人,与本府主天府如此大动干戈!”
这一番话便将归海光祖说得哑口无言。其实林慕生清楚,尉迟百炼早在阎王不见楼就已明了归海光祖和季氏的关系,眼前局面,不过是尉迟百炼顺水推舟,故意给归海光祖一个教训。
归海光祖呼吸渐渐平复,他之前带人闯承天府,是为救出母亲季氏,如今母亲已经丧命,自己今夜亦无法替母报仇,权衡利弊之下,于是还刀入鞘,向尉迟百炼说道:“罢了罢了,下官激愤之下,失了理智。现在想来,季氏老眼昏花,擅闯承天府,当场丧命也是咎由自取。下官管教家属无方,还请尉迟府主见谅。只是下官与季氏长年相处,虽不是亲生母子,多少有点感情,还望尉迟府主能让下官带走季氏尸体安葬。”
尉迟百炼闻言一笑,闭着双目,右手五指在耳边不住弹动,一派悠闲的模样,说道:“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府主不管你与季氏是否是亲生母子,你既已长随君侧,便好生思量未来之路。至于季氏的尸体嘛,承天府自有规矩……”
归海光祖见状闻言,心里一惊,急忙跪地磕头,喊道:“尉迟府主是下官伯乐,下官肝脑涂地愿为府主驱驰。请尉迟府主格外开恩!”
尉迟百炼笑道:“你识实务便好!但你硬闯承天府,杀了承天府一名统领,许多府兵,若不严惩,岂非让天下人笑我承天府无能?这样罢本府主可以让你带走季氏,但你这管家及身后还站着的二十来名随从,都要留下来剁了喂狗。”
那管家及众随从闻言,脸上好似刷了白漆,一起围着归海光祖,你一句我一句地喊道:“老爷,老爷,你万不可听他之言啊!”“对啊,大不了与他们拼了,为老夫人报仇!”
归海光祖不假思索,看着管家怒道:“本官让你管家,老夫人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被人带走杀了,你说你有甚么用处?”说罢一刀自管家胸口插入,后背穿出,看得众百姓倒吸一口凉气。刘金水低声惊呼:“之前只是耳闻,今日亲见,归海庄主竟有这等儿子!”林慕生冷笑道:“见怪不怪矣!”
众随从眼见管家被杀,心知不妙,纷纷欲夺门而逃,无奈门口拥挤。尉迟百练挥了挥手,一众府兵齐上,将二十余名随从尽数砍得稀烂。百姓们尽皆不忍,但念及这些随从以往仗着归海光祖气焰,也是无恶不作,一个个却又觉得大快人心。
归海光祖抱拳说道:“府主,下官现在可否入内带走季氏了?”尉迟百炼点头示意,归海光祖便随人jinru,须臾抱着季氏尸身而出,穿过百姓,径直走了。
刘金水低声道:“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忍,他母亲死得这么惨,换我早就跟尉迟泼皮拼了。”林慕生道:“归海光祖卑鄙无耻,连亲爹都能暗算,亲妈算得着什么?”溜王孙也道:“今日尉迟泼皮也反常,这小子这样闹了承天府,换做以前,尉迟泼皮就算不将他剁了,也该将他杀了,怎得还容他带着尸体溜走了?”
林慕生捏着拳头,说道:“或许是尉迟百炼觉得归海光祖还有用处,才不下杀手。不过倒也无妨,我原先还以为尉迟百炼会出手杀掉归海光祖,兀自有些遗憾不能手刃仇人,如今事态演变至此,归海光祖落单,正好给我机会杀他为我母亲报仇!”
此时,尉迟正朝门口百姓喊道:“还围着看什么!你们也想留下喂狗么?”百姓闻言撒腿飞也似地散了。林慕生与“三怪”趁着混乱,急追着归海光祖身影而去。
那归海光祖抱着季氏尸体,行动不快,自大街转入小巷,拐了数次。林慕生眼见离承天府尚近,不敢过早发难,直跟了一刻钟左右,见归海光祖转过一个弯去,这才示意“三怪”一起行动,跃过转角。
谁知归海光祖的身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名身穿金甲的九尺汉,正背对四人负手而立。四人俱是诧异,那大汉一边笑着说道:“林慕生,你真以为凭你这点小聪明,就可将本府主当成你手中棋子了么?”一边转过身来,却不是尉迟百炼是谁!
四人惊诧,急欲转身而走,却见归海光祖双目似血染,横刀堵住另一侧的去路,阴鸷道:“小贱种,本官还真是小看了你!半年不见,你倒是长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