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一天,人类把时间晶体量产了之后,所有人能随意的进出扭曲空间了,那么我们经历的一切就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这一刻、那一刻我们爱的、恨的、欢喜的、哀愁的、奢望的、厌弃的都变得跟我们的一个念头一样转瞬即逝,被一次次的改写,最后这些经历如同我们那一念般毫无意义,也许并非毫无意义,但是它不会存在于它存在的意义,因为它不会被实现于它能实现出来的意义。这么说,你跟你的初恋结婚,可是你发现真爱是五十年后和你一样躺在对面病床上的老太太,你嗖一声转身从扭曲时空里找到年轻时的老太太,老太太嫁给你,然后多年后和你患病临期,你蓦然回首,初恋依旧美好,你又嗖的一声,转身和初恋结婚,最后终于发现你的种种轮回,是为了验证你自己的选择总会导致你重新选择,你是你生命的上帝这一事让你的选择变成了并行错误,你的选择一定是错的,你是你生命的上帝无法改变这一点,只是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最后你终于超脱,不做出选择了,可是时间还是需要你做出选择的,而且最终你也会做出选择,但是就是不得圆满。
如果再来一次,我的婚礼会圆满许多,可是选择看到的遗憾如果都能弥补,新的遗憾又或者会让我失去对婚礼的期望呢?我是没有几次回头去假设自己到底会怎么样的,倒是有几次假设自己将来会怎么样,要说我的婚礼,我记得那天清早起来的时候我的头很痛,是那种睡眠不足引起的胀痛,我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作为伴娘团的几个好友还睡得跟猪一样,也许没亲眼看到真的不敢相信,女孩子睡觉也是会打呼噜的,我担心自己会影响她们,悄悄的穿了衣服去洗漱,结果出来的时候她们也都醒了。
“真真,你睡觉还打呼噜啊,要是你以后嫁个老公也打呼噜,卧室里天天晚上都是黄金睡眠二重唱啊!”杨小美向来没轻没重,醒来第一句话就说李真真昨晚的睡相,最后还不忘损一把。
“小美,你胡说,”李真真涨红了脸,争辩:“我哪有打呼噜?倒是你早早睡得跟猪一样。”
“不信啊?要不要我给你看视频?”杨小美晃晃自己的手机,笑吟吟的说:“刚刚才拍的哟!”
李真真站起身要夺杨小美的手机,杨小美一闪,反手把手机放到裤子口袋里,李真真熊抱住杨小美,作势要搜身,屋子里的人看到都笑起来,空气中都带着欢快的气氛。忽然,想起三声沉闷的敲门声,苏晓去开了门,看到我妈站在门口往里看,杨小美和李真真回头看到我妈,停下手。
“阿姨,你怎么起那么早啊?”苏晓笑着说:“快进来。”
我妈进来看了一圈,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关照了我们不要吵那么大声,毕竟在酒店,影响别人不好等等,就出去了。杨小美和李真真对视了一下,走去卫生间收拾洗漱,苏晓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刘琳抱住苏晓,叹口气说:“要是李歆和莫美琳也来,咱们初中的七仙女就齐人了,可惜。”
“别说她们,咱们没读完书呢,人家就开始造人了,步子走咱们前面去了。”
“结婚了不一样,有许多牵挂。”刘琳悠悠的说。
“那是。”苏晓小声的说:“以后怕是吃饭都难找齐人了。”
第一次,我感觉到长大是一种痛苦,开始是一种告别。长大了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需要寻找自己的归宿,需要拥抱自己的选择,可是不能留住自己曾经迷恋的快乐,不能留住过往的朋友,你开始了这一刻的旅程,就是告别了上一段的风景,就像身在飞驰的列车上回望,身后美景如画,静谧安详,你却被裹挟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离开那个让你一次次流连的地方。也许你知道你旅程的终点,只是多少会厌烦这没到终点前的这段旅程。如果不是多年后还有婚礼录像留存着,我一定忘了我结婚那天到底是怎么走出酒店,来到别人家里跟人誓言一生,一定忘了这天我在意的、不在意的许多人是快乐、是悲伤、是快乐而悲伤、是祝福、是无谓,反正我就是这个世上微小一员,不会有许多人关注,我想要的不是什么简单平凡的一生,可是现在也是得到了简单平凡的一生,就像我身边的许多女人那样平凡的一生,可是我却在苏晓帮我缠头发的时候掉了个发夹开始就害怕,害怕接下来面对的许多人,我知道他们大多是带着祝福而来,我害怕的是自己不能笑着接受他们的祝福,我害怕这一天的祝福、誓言都像那枚别在头发里藏起来的发夹最后卷进我的头发里,难觅踪迹,如果真是这样的生活,那么我离开父母、告别故乡来到别人家生活就是不幸,但是不幸是有保证的,这个保证叫婚姻,它像个铁箍紧紧的绑住我在那个所谓的用婚姻建立起来的我的家上,即便那些祝福、誓言都能应验,可是我还没能丈量出到底是我要的生活和之前我拥有的生活哪个更加幸福快乐。在张齐带着他的伴郎团破门而入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彻底乱了,我想后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是能后悔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应该笑,可是我想哭,想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大哭特哭,我不是个孩子大人再赛个玩具给我就能哄住我,可是我告诉我自己不是个孩子了,我不能哭,我应该笑,也能笑,当人群裹挟着我走出酒店的时候我脸上还是没能挤出笑容,我看到父母脸上复杂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想笑,最后在我转身之前还是对我笑了,我也笑了,这一路笑到了婚礼结束,等笑容从我脸上消失的时候,我像被抽出了灵魂,一下倒到床上。闻着略带染料味道的床单,脑子里渐渐的清晰起来,张齐捋自己的头发,要上床睡觉。
“你觉得结婚怎么样?”我想确定张齐身上是否有共鸣,毕竟我单纯的觉得两个人第一个同床共枕的夜晚,在经历了一样经历的白天之后不应该同床异梦才是。
“我觉得啊?”他想了想,说:“结婚也没什么。就像树上开了花,然后结果。”
我以为他会说累,会觉得要跟我一起生活有所憧憬,会试着了解我的感受,可是他没有,他沿着自己脑海里流出来的水一路漂游而下,然后跟我说路边的景色,仿佛我是站在路边的人,而不是他身后的那个人。我气愤得把他踢下床,他爬起来咕咕嘟嘟的说了什么,我没有理会他,使劲的抱住棉被,直接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