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再度挥拳而出,带起尖利的破风声响,巨大的风压使得海水动荡,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海水淋在众人头上,似乎下起了太阳雨。
枫立在原地,身形未动,右掌猛然弯曲成为利爪模样,五指之间,红色的灵力若隐若现。
只要青年使出风系的术法,在二者灵力差距不是过大的情况下,枫就能利用这一点来强化自己的龙炎。
双方碰撞在一起,像是两只斗角的犀牛一般。
海水滔天,空中隐隐能够见到彩虹闪。
周围传出惊叹之声,枫和青年相打而产生的灵力碰撞使得众人由衷地佩服,他们都感到了两人拼尽了全力在战斗,灵力的暴增使人脸颊生疼。
他们不断交换着攻势、格挡、反击。
这也是战斗的精髓,以他们两个的战斗力,只要某一方稍显疲惫露出了破绽,那么他就输了。
云岚宗的大师兄刘三州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眼睛闪闪发亮。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跟那些只会死板攻击的修行者不同。、
真正的战斗,那是犹如野兽一般的搏击和厮杀,无暇给予对手和自己喘息的空间,停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青年在与枫交手的过程中心里大吃一惊,在短短的时间内,枫居然学会了将灵力融入自己的攻击之中。
看着枫手指萦绕着的红色灵力,青年心里倍感震惊。
仿佛是看出了青年内心的想法,枫挥出一拳,青年偏头躲过,但是却没能躲过从枫拳头上猛然散发出来的火焰。
但好在青年对于灵力的掌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是意识一动,灵力就自动汇聚到了脸颊的部分,虽然抵挡了大部分火焰,但是青年的脸颊还是起了红色的烫痕。
“你那点小技巧要学会并不是什么难事。”枫淡淡地向青年解释道。
“找死!”
青年怒吼一声,灵力瞬间全部喷薄而出,青色的光芒覆盖了整个身体。
众人知道,灵力全部爆发,这是要分出胜负的时刻了!
“知命境巅峰的全力爆发……好吧,让我看看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凌阳宗的大师兄盯着枫缓缓地说道。
枫脸色凝重,知命境初阶和知命境巅峰有着不小的差距,之前自己能够凭借着技巧与青年打得不分上下,但是现在要面对青年的全部爆发……那就只是纯粹地拼力量了!
枫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拳头之上,红色的灵力更加鲜艳了。
既然无法与全身都是灵力的知命境巅峰修行者对抗,那么就将所有灵力汇聚成一个点……
“受死吧!”青年大喝一声,飞速而来,身后带起了激烈的海浪。
枫面无表情,身形微屈,然后猛然暴起,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与青年开始了最终的碰撞!
看着枫竟然选择与青年硬碰硬,周围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哗然。
两者级别相差太远,若是枫继续选择迂回战术还能拖一下,凭借着自身天生磅礴的灵力说不定能耗死这个青年,可是要选择全力一搏,无疑只有落败一途。
枫大步上前,在海面狠狠一踏,借助着反推之力,枫飞身而起,在这一刻他那柔软的裤腿又似乎犹如钢铁一般坚硬。
在拳脚触碰的刹那,一声爆裂的声响传来,海面上水波再次炸起,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然后枫的身影从水幕中倒飞而出,像是打水漂一样在海面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了下来。
但好在没有沉下去,他稳住了自身。
海面上滴入了红色粘稠的液体,那是枫的嘴角在往下淌血。
众人唏嘘,看来这小子输了。
可是当水幕散去之时,那位青年却头朝下地浮在了海面之上,生死未知。
众人目瞪口呆,青年居然输了!?
一个知命境初阶的小子居然真的战胜了一位知命境巅峰的修行者!
他们满脸的震撼,心里五味杂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吗?
“呵呵,果然没让人失望,越级挑战永远都是那么地令人感到气血上扬。”
凌阳宗大师兄刘三州看着这一幕微微笑道。
星见立刻赶到了枫的身边,递给他一枚丹药。
这些疗伤丹药是林鱼托宫雪儿送到他们手上的,昨晚吃了一些,还有剩余。
枫服下丹药,缓步走到青年的身边,脚尖一勾,将他翻了个面。
枫赌赢了,他深知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赢过知命境巅峰的强者的,所以他选择了最为冒险的一种方法——将所有灵力汇聚在身体上的一个点。
虽然青年浑身灵力爆发,但是分布太过均匀,敌不过将所有灵力汇聚成了一点的枫。
这也是他失败的真正原因。
青年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睁眼朦胧的双眼,没有说话,胸口平静地起伏。
这时不远处航来了一艘船,修行者们很是识相地走开了,登上了那艘前来搭救的船只。
“走吧。”
枫对星见说道,最终他并没有选择对这个青年做出什么事情。
青年浮在水面,嘴角渗出丝丝鲜血,望着没有太阳的天空,满眼的沉寂。
……
林鱼昏昏欲睡,孟北带着小酒和吃食,坐在林鱼身旁发着对于宗门的牢骚。
像是什么把资源都让给了那些天赋好的弟子啊……不把自己当人看啊之类的……还要天天被罚打扫厕所……
“不过好在我后面遇到了两个漂亮的女孩!”说到这里孟北眉飞色舞,脸色红润,借着酒劲儿就开始侃了。
“什么漂亮女孩?”林鱼打了个哈欠问道。
“一个呆萌呆萌的,还有一个是冰山美人那种!”孟北怀念地说道,“当初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日子真快乐!”
“怎么,一个人坐拥两个妹子,艳福不浅啊大哥。”林鱼打着趣。
“怎么会?”孟北叹了一口气,“人家也得看的上我不是?只可惜人家冰山美人喜欢的是呆萌妹子,而那个不谙世事的呆萌妹子不喜欢别人……她们俩都把我当闺蜜!”
孟北愤懑地说着喝了一口酒,然后递给林鱼。
“那你也真够惨的。”林鱼拒绝了孟北推过来的酒,他现在不能喝酒,也就是嚼了嚼几块牛肉干。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跟她们俩在一起执行宗门指派的任务倒是还挺开心的。”孟北怀念地说道。
“那你来参加考核,为什么她们俩没有一起来呢?”林鱼好奇地问道,“找你的说法来看,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她们来不了了。”孟北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为什么?”林鱼一愣。
“死了。”
孟北说道,她们两个呢……叛逃了宗门,被杀死了。
林鱼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远方驶来一艘船只,林鱼隐约听到了某人在呼喊自己的声音。
“喂!喂!”
等到船只靠近之后,林鱼定睛一看,原来是星见她正在冲着自己呼喊,还摇着细嫩的小手。
林鱼会心一笑,照这个架势来看,他们应该是成功拿到了闫守草!
这下自己的治疗就有希望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晚上才开始考核,我先去好生休息一下。”
孟北站起身来说道。
“好的。”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孟北就离开了。
林鱼前去迎接星见和枫,他们两人刚下船,林鱼就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走着!今天想吃什么叫吃什么!”林鱼十分豪气地说道。
“我记得龙仙城好像有一家烤肉店。”星见两眼放光。
“走着!既然是烤肉店,谁要点素的我跟他急!”林鱼拍拍胸脯说道。
“先回客栈把闫守草用了比较好。”枫静静地说道,“要吃饭,不急着一会儿。”
星见想起了先前的事情,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对,先把闫守草给吸收了吧!”
林鱼虽然纳闷,但还是乖乖听话照做了。
……
客栈之内,枫准备好了一大木桶的水。
星见则负责将闫守草捣烂。
她从精致的木盒里取出了闫守草。与其说那是草,倒不如说那是某种植物的根茎,约莫有一寸长,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闫守草,百年开放一次,星见你捣烂的时候要小心用灵力包裹住,不要让药效外流。”枫不得不提醒星见。
“知道啦!”星见拿着石钟子细心地研磨着。
据枫说闫守草必须要仔细地、完全地研磨成绿色的汁水,要捣烂到连掏出来的杂质都已经没了绿色,要全部将汁水捣出来才行。
林鱼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口服,因为闫守草还有疗伤的作用,很容易就被圣石给阻挡在外。
所以只能选用浸泡的方式来吸收闫守草内的生命之力,普通人吃了闫守草至少会增长二十年到四十年的寿命。是达官贵人们无比渴求的东西,毕竟谁都不会嫌自己的命太长。
等到水烧开了之后,星见将捣碎过后的闫守草根据枫的指示添入其中。
顿时,热气腾腾的水面被染绿了,然后绿色开始变化成了一股淡蓝色溶解在水里,房间内顿时飘散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枫,你对这些好像很熟悉嘛。”星见不得不佩服枫的知识。
“不,这些事最基础的灵草应用,是你懂的知识太少了而已。”枫不动声色地回答。
星见不满地嘟起了嘴巴,却又无法反驳,估计是想起了以前在幻鸟宗贪玩厌学的日子。
可真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要不是没有枫,星见估计就直接建议林鱼煮着吃了,那么药效多半会在圣石的保护机制下报废。
观察了一下水的颜色,再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其中蕴含着的生命力……
枫终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进去泡了。”
星见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去我自己的房间玩了。”
可就在这是,林鱼几人所在的客厅的正门被敲响了。
星见好奇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然后在枫的眼神示意下去打开了门。
可门刚一开,星见顿时如临大敌,手中的幻星就要爆发之时,却停下了。
因为青年眼里没有了敌意,有的只是恳求。
“我想来找你们谈谈。”他说道。
“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星见作势就要撵人,“再不走我就让你常常幻术的厉害!”
“星见,让他进来。”林鱼声音不大,却能让星见听到。
星见一愣,“可是……”
“没事的,我们三个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么?”林鱼微微一笑。
星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之前袭击枫的青年进屋,她对林鱼有着一种信任。
青年缓步走进屋子里,林鱼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不正是那个昨晚那个迟到的小老弟么?还把自己扔出了房间。
枫暗中调动着灵气,以应对突发事件。现在林鱼无法使用固有结界,如果这个青年突袭的话,林鱼会很危险。
“不用紧张,这次我不是来和你们打的。”青年缓缓说道,“我叫任溪,我是来做交易的。”
“交易?”林鱼一愣,“什么交易?”
“把闫守草给我,我给你们两千灵石。”任溪缓缓地说道。
枫和星见缓缓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们昨晚在星皇海了解到了灵石的珍贵作用。
灵石一般被用来充当修行界中的通用货币,价值比金币高上许多,必要时还能用灵石来补充自身的灵力,比灵药都还管用。而这个叫做任溪的青年居然一开口就要用两千灵石换?
星见气哼哼地说道:“抢不成就来买?你的脸皮是有多厚?”
任溪没有理会星见,盯着林鱼,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好意思,这个免谈。”林鱼一口回绝了他。虽然两千灵石很珍贵,但是比起自己的伤势,这两千灵石真的微不足道。
任溪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跪在了地面。
林鱼三人大吃一惊。
“我很需要它,这能够救人的命。”任溪深深地在地上一拜。
林鱼和星见等人对视一眼,但还是不能给他闫守草。
“抱歉,这个我们不能给你,你还是到其他地方去寻找吧。”林鱼说道。
“百年才开一次的灵草要到哪里去寻找!?”任溪的声音有些激动。
林鱼沉默了一下,说道:
“你刚才说你要闫守草是要救人命对吧?”
“没错。”任溪点头,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开出了两千灵石的高价,对方还是不肯交换?
“我也是个要死的人了,我需要闫守草来延缓我的寿命,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会放弃我自己的生命,转而将闫守草交给你吗?”林鱼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任溪没有说话,他盯着林鱼的眼睛,想分辨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可是他失望了。林鱼说的是真的。
任溪真的很想帮助那个老太太再见她孙子一面,可看来这下他的愿望是达不成了。
他起身,离开,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走出客栈外面,乌云乍破,温暖的阳光折射了下来。
任溪看着阳光,心里却很凉,很凉。
昨夜老妇人又犯病了,傻得越来越糊涂了,夜里受了凉,更是加重了病情。
大夫说她的脑炎已经很严重了,已经活不过一周时间了。
他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脑炎这种病症,而丹药是疗伤了,不是治病的。
任溪拜访了很多很多大夫,找了很多很多的丹药,其中甚至有六阶的丹药,为此他甚至都把自己喜欢的华容服装给当了。
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治疗这个老妇人的病,可是死亡它不是一种病,脑炎就是死亡,它无药可医。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延长老妇人的生命,可是他失败了。
正如林鱼所说,他也需要闫守草来挽回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将如此珍贵的灵草拱手让人呢?
可没办法,就算是抢,他也要把闫守草抢到手,只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居然输给了一个知命境初阶的小子。
……
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家门。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洒满了一地。那名老妇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地上满是沾满血的纸巾,上面还有黄色的痰。
分明昨天下午任溪还打扫过。
但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老妇人被惊动了,睁开眼来,看到了任溪,眉开眼笑。
“孙儿,你回来啦?”
“嗯。”任溪低低地回答道,“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年纪大了,糊涂,还有容易脑袋疼,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老妇人呵呵一笑,“我去做饭。”
“不用了。我带了。”任溪握住了老妇人的手,低低地说道。
“你喜欢吃的烧菜,我叫店里的厨子弄得很软。”
“唉,孙儿啊,真是辛苦你啦。”
“嗯,那你还有一个孙儿……在哪儿呢?”任溪问老妇人,“就是我的哥哥。”
“哥哥……你有哥哥……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还有个哥哥……”老妇人颤巍巍地放下了筷子,“你还有个哥哥。”
“对的,能想起来吗?他在哪儿?”任溪问道,至少……至少找到老妇人真正的孙子,让她见上一面……
可这也只是任溪对于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他曾经试过找到老妇人的孙子,可是了无音讯。
“在遥远的战场上啊……”老妇人的眼睛微微明亮起来,“我记起来了,我的孙子去战场了,保家卫国了。”
说完老妇人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呼喊着头疼。
任溪赶紧从怀里拿出止疼的丹药喂老人服了下去。
老妇人吃下药明显要好得多了,林鱼怎么也不会想道昨夜那个糊涂的老妇人,身体状态已经如此之差。
将老妇人抱到床上,任溪看着她苍老而又苦痛苍白的面庞,知道这位老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她可能远远活不到大夫所说的一周时间,早已病入膏肓。
任溪走出屋外,轻轻地带上了门。
烧菜未凉,任溪坐在后院的小石台上。这时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
“夏天要到了吗?”任溪看着再次被乌云笼罩的太阳问道。
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过去。
那是在一年前的春末,一个年轻人满身是伤地走在乡间小路,血液不停的往下流淌。
最终年轻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血在身后拉成了一条好长好长的点滴线。
他靠在路边的一个小树上,心想着自己快要死了,早知道就不该贪那些法宝的。
血液仍然在流,年轻人感觉自己的生命随着从伤口里流出的那些血液溜走了,可是他毫无办法。
双眼蒙上死亡的灰色,他闭上了眼睛。
本来以为会就此死去,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个老妇人的脸。
那时老妇人虽然会犯糊涂,但是多数时候是清醒的。
年轻人起初很是反抗,修行者怎么能与凡人为伍?
可是老太太似乎某次犯迷糊,把年轻人错认成了她的孙子,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年轻人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心里虽然万般无奈,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自己被一个老太婆救了的事实。
在老妇人贴心的照料下,年轻人的伤势逐渐好了起来。
直到几个月后伤势痊愈,年轻人本该离开,继续去闯荡修行界,提升实力,增添寿命,得到财富。
可是老妇人每次都念叨着孙儿的好,不胜其烦地给年轻人熬粥喝。
看着这个孤独的老人辛劳的样子,某天年轻人心里一动,就不走了。
他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可是这老东西呢?
她能活几年?
老妇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人陪着她,没有老伴儿,膝下没有子女,只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孙子。
可是就连孙子都不见了,那她死了怎么办呢?
年轻人自认为不是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于是他决定陪伴老人渡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至少在她死去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在身旁。
那一刻年轻人想道要是自己在某一天死去的时候,有个知心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可是奇怪的是,陪伴了老人不算漫长的一段岁月后,当老妇人寿命将至,青年却反悔了。
他希望她的生命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知道她那个该死的、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孙子回来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