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荀之最后一次见到曹昂了,起码是在出征前应该是这样的,浩浩荡荡的大军早就挥师向东,而荀之一行人则是慢悠悠跟在了身后,等到前线大军安稳下来,方才是会慢慢行军,这毕竟宛城就在豫州的边界上,所以只需要一个前锋即可,根本不需要主要将领跟随。
荀之瞧着站在城墙上满脸微笑的曹昂,便是转过头去,对着送行的微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要等我回来,曹昂此人心术不正,你最好还是留在家里,不要出去。”
微玥点点头。
这的确是值得感伤的一件事情,她却是忍着自己心里的不舍,知道荀之到了战场上是万万不能够有别的心思的,便是少给他增添什么麻烦,或许能够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呢。
荀之瞧着曹操的车马已经是开拔,他却是没有及时跟上,而是上了城墙,去寻曹昂去了。
这是曹昂的最后一份儿气运了,他马上就会掉级到下一个阶段。
荀之想的自然是如何能够彻底除去曹昂,但是直接除掉曹昂明显是不可能的,便是只能这样慢慢的去让他丢失自己的一切,或许气运的丢失,能够让他直接暴毙在自己家中。
当然,只是荀之的想法罢了。
他瞧着眼前这微笑看着自己的男人,也是报以羞涩的一笑:“没能够入曹公子的幕属,我还是比较遗憾的,至此以后,怕是也没了这个机会。”
曹昂则是装着十分大度的样子,自己和荀之这两天也是见过面的,荀之似乎是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理由来找自己,这让曹昂不由得怀疑荀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断袖之癖,所以此刻听见荀之这番话,心里着实是舒坦了一些,只要是荀之不带那样的想法的话,自己倒是没必要计较。
而且,这段日子自己在许都积攒力量,回来之后,还会对他一个无能之人保持什么忌惮吗?到时候荀之就是一个小蚂蚱,自己可以随意揉捏。
“这件事情,的确是足够遗憾,但是我也是问过了我手下之人,他们确乎因为自己才智愚钝不愿意和荀之公子共事。”曹昂表示十分的遗憾的样子:“这件事情我想荀之公子应该是能够谅解的,毕竟,我不能够让我那帮幕属全都离开。”
荀之点点头,表示理解,脸上的惋惜之情简直不要太逼真,接着便是上前,伸出手去:“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从前线归来,曹公子,就此别离。”
曹昂瞧着荀之这怪异的举动,难道不是彼此行李吗?还有送别以握手礼的嘛?
“这是我家乡的礼节,”荀之脸上充满着渴求,就差跪在地上跟曹昂如此了,瞧着曹昂那最后一丝气运,荀之简直是不能再着急了,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会因为这么一团气运,而如此卑躬屈膝,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荀之的这番行为,还真的让曹昂十分的受用,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他握住了荀之的手。
而顿时,两级反转。
气运之争,最后一丝红色极品气运离开了曹昂的身体,曹昂的身体感觉顿时就瘪了一圈的样子,但是让荀之意外的是,面对气运的大降低,曹昂反而是没有了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抽了十次,已经让他习惯了吗?
瞧着自己身体里静静潜伏着的红色气运被身体吸收,荀之嘴角泛起微笑来:“那就如此,曹昂公子,告辞。”
二人分手离开。
荀之跨上马,微玥将绳子递到荀之的身上,荀之满脸柔情:“等我回来,我就娶你过门,你暂时受些委屈。”
微玥点点头,十足的小女人作态,荀之十分怜惜,却是知道自己前途在远方,不应该将拘于暂时的欢畅,便是转过头去,看都不愿意再看一次,他怕再看一次,或许真的走不了了,荀之真的舍不得。
至于家中,已经是各自留了书信,大娘和祖母都是不便抛头露面,便是只能如此。
荀之看到了荀彧,却是远远的点头示意,二人之间,倒是不需要别的言语。
荀之这一去,可能会给他带来不错的结果,虽然比起贾诩早规划好的路要差上一些,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贾诩依旧是选择了留在荀府之中,甚至于今日,他都没有出现。
倒是荀之刚骑马赶上队伍,便是一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人,跃马跟上了自己,转头一看,居然是王受。
“老仙长说了,要我随时随刻的跟紧少爷,我想着少爷这一去,少则数月,我这数月的富贵不能丢了。”瘦猴依旧是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但是荀之倒是觉得感动,这此去,毕竟不是儿戏,瘦猴愿意跟随,可见其人忠心。
王受从身上掏出来一个物件,递给了荀之:“这是家主让我交予公子的,说是保全性命。”
荀之接过那包裹,他没有打开都知道,里面是问天剑,心中便是想到了荀彧那一张严肃的脸来,本以为其人感情淡薄,但是却如同是自己父亲一般,润物细无声。
二人就这样跟在了队伍后面,瘦猴毕竟未曾参军,所以便是这般跟着,也是有人拿眼睛瞧着,所以荀之便是带着瘦猴,朝着中军而去,夏侯惇为后军,瞧着策马的荀之,便是眉头都皱了一些,总觉得此人不守规矩,军中如此鲁莽,成何体统。
只是荀之才不会顾忌他的感受,他只觉得扬鞭跃马去寻曹操方才是正事,而且自己又没有违反军规,便是他夏侯惇也是管不着自己的。
荀之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军侯,却是没什么实权,别的军侯手底下三个屯长,算得上是有一定地位,但是荀之手底下,只有一个自带马匹的王受,如此之下,荀之和一个随行军司马的作用也差不多了,反正就是跟着中军,陷阵冲锋不需要自己,可能运气足够好的话,就能够吃吃喝喝就将这些日子全部都度过了。
荀之并没有去找自己的熟人,但是难免,还是碰到了。
二人碰到的时候,荀之还是觉得意外,因为其人也是坐在马上,不过其人身材高大,却是瘦弱,而且看着样子也是不会骑马的,因此看着就十分的别扭,荀之走到他身侧时候,稍微一拍他的肩膀,那人就差点儿从马上掉下去,荀之便是笑了一声:“你一个书生秀才,不留在司空府,跟着上什么前线?”
“司空府没机会,”那坐在马上的人,就是北海徐干徐伟长,他摇了摇头:“司空府庞大,但是晋升官位的渠道着实有限,司空重才,却是重的最顶尖的那一批人,我们这些人,若是不去前线崭露头角,如何能够引起注意力呢?”
“不是当日你为了母亲入仕嘛,怎么的,今时今日怎么会为了五斗米折腰呢?”荀之这句话并没有多少恶意,更多的还是玩笑,二人聊起来的时候,倒是十分自然,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荀之的原因,他徐伟长才知道了钟毓。
“当时今日,我都不过是为了家母罢了,前些日子收到母亲家书,说让我锦衣方才归乡。”徐干笑了笑:“母亲甚至是不会写信的,不知道他是托付了多少人才能发出那封信。”
荀之点点头,可能徐干母亲也不会对孩子如此苛求,更多的还是希望望子成龙罢了。
从徐干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号人,应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母亲,只是,这位老母亲还是有远见的,荀之依稀记得一开始自己看到徐干的时候,他的想法可能就是去司空府里当一个简简单单的掾属,至于别的事情,则全然交给别人了。
只是今日,这个心无杂念的才子,终于是开始有了一点要去奋斗的东西,这可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做一件事情还没有任何目标的话,那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起码荀之也是因为真的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方才是能够走下去。
否则在自己听到贾诩的那个令天下人都是能够惊掉下巴的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吓死了。
“这骑马并不适合你,”荀之指着那曹操的马车道:“那里才是应该属于你,相信我,在马车里的日子一定是要比坐在这马背上要好上很多的,我曾经听祭酒说,日后坐马车的日子多了,现在就要多骑骑马,难道现在的徐伟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荀之调笑的话,却是没有让徐干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个人有个人的富贵,比起军师祭酒来说,我的确是才能以及运气甚至是家室都是差上许多的,但是,谁能知道,今日马上之人,就坐不得那中军马车呢?”
荀之哈哈大笑,引起来一阵侧目,但是荀之却是丝毫不在乎,他将徐干扶稳:“那你可得小心了,别从这马上掉下去摔断了腿,到时候成了孙膑,却不一定有一个庞涓让你来对付。”
徐干将那马鞭握着手中,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其实还算得上是乖巧的马匹。
瘦猴一直跟在荀之身后,眼瞧着二人如此亲近,也是乐开了花,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欢喜,便是这幅痴呆样,正好被身后一个人给耻笑了:“哪里来的野小子,这军中岂是儿戏之地,什么人都敢来?”
转过头去,瘦猴率先就骂了一句,瘦猴毕竟是市井出身,身上能有几分正义气,便是如此,已经算得上是和善了。
而面对瘦猴的辱骂,那提着枪的穿着一身铠甲的少年将领,直接是拍马杀来,手中长枪直接横起,杀意纵横,完全就是想要将瘦猴刺死。
瘦猴当下大惊,感受着那杀意,便是本能的朝着身后的荀之呼喊。
荀之转头,瞧着那杀向瘦猴的小将,直接拍马转过头,幸好二人距离比较近,荀之的马匹还是荀彧挑选的,算得上是良驹,似乎是能够察觉到荀之的心思,速度比起刚才的散漫不知道要快上多少,直接也是朝着前面冲去。
荀之问天剑尚且在包裹中,便是只能使用并不是多顺手的长枪来。
那小将瞧着有人杀出,也是不惊慌,居然是转了目标,朝着荀之杀去,嘴角带着戏谑,荀之匆匆应战,怎么可能杀得了自己。
二人错身的瞬间,他手中的长枪狠狠的超前刺去,似乎是在瞬间就撕裂了荀之的身体。
但是这毕竟是想象,那长枪被荀之一个侧身,直接撕裂了荀之的腰上的最外圈的血肉,而那荀之长枪居然是直接划过空气,朝着他心口方向而去。
“竖子岂敢!”一声怒吼,接着便是一只箭矢直接刺破空气,到了荀之的面上,荀之赶忙是放弃那最后的一击,被迫举起长枪来将那箭矢弹飞。
那箭矢是匆匆而发,但是力道却是丝毫不弱,荀之只感觉到自己虎口一震,方才是挑开,而此时已经是错过了最佳的干掉那人的机会。
二人错身后,齐齐回头。
“夏侯惇将军,这过分了吧?”荀之却是没有对那小将如何言语,而是看向了那尚未将弓箭收起来的夏侯惇那边。
夏侯惇冷哼一声,他身侧也是站着一个人,却是一个矮个子,长得异常的猥琐,若非是身穿不菲价格的铠甲,荀之都要怀疑这是哪家的商贩。
“这里是军中,你主仆二人目无军纪,我依法执你们生死,如何有错?”那小将年纪和荀之也是差不多,但是生的黢黑,便是看上去没多少美感。
荀之便是嘴角泛起笑容来,这算什么?准备恶人先告状吗?
自己为军司马,随身带一奴仆,这才军纪上如何禁止?
法无禁止即自由。
“手下败将。”荀之只是淡淡的说了四个字,他看得出来,此人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那眼睛里的愤怒是骗不了人的,果然,荀之淡淡的四个字却是让那小将直接怒火上身,便是再也顾不得其余,居然是重新举起长枪,朝着荀之杀来。
荀之瞧着自己腰间的血肉,伤的并不是很严重,因为龙簪的原因,荀之这些简单的伤,已经是可以压制住疼痛来,所以还是有一战之力。
嘴角的笑容便是更加浓烈,手中的长枪也是缓缓举起。
“休!”那商贩模样的人,终于是张口了。
而仅仅是简单的一句,便是直接让那小将从愤怒中脱离出来,恶狠狠的看了荀之一眼,然后便是退过身来,居然是到了那商贩模样的人面前,下了马,犹如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果真是一个软蛋,”荀之嘀咕了一声,自己刚才其实是有十足的把握去干掉眼前这个人的,对自己产生杀意的人,荀之是绝对不会去怜悯的,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只是这话,荀之终归是说不出口的,而且他觉得眼前那个商贩模样的人并不简单,似乎是夏侯惇都对他有些尊敬,其实二人眉目之间有些想象,荀之想着,此人或许和曹氏以及夏侯氏脱离不了关系。
他便是想着二人稍微一行礼,瞧着那停留在原地,瞧着自己的徐干以及被吓傻了的瘦猴,便是策马而去,路过瘦猴的时候,他低声道:“以后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他。”
瘦猴显然是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番惊吓中,便是本能的点了点头,只是等到他想明白的时候,却是不由的捂住了嘴巴:公子对此人产生了杀意。
荀之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哪怕是相处了这么点儿日子,但是时候都感觉得到,少爷绝对不是一个烂好人,杀伐果断,一等一的狠人。
“你没事吧?”徐干瞧着荀之腰间的伤口:“你似乎有一些本事。”
荀之却是反问道:“若是没有一点儿本事,敢和伟长兄结交吗?”
“你要拉拢我?”徐伟长却是笑了,如同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一般:“我要的你给不起,等你有一日能够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
他随手一指,便是那中军的位置,不过脸上带着的笑容,荀之便是知道,他未曾讲这句话当真,荀之可能前途因为曹昂受挫,徐干却是能够瞧出来一些端倪,荀之或许还有不错的前途,但是顶了天也就是一郡太守罢了,而自己要么不出仕,一旦出仕那就是奔着高位而去的。
荀之养不起来他的理想,他也不会将自己的一生信念放到荀之这么一个红口白牙的小子身上。
郭嘉说的不错,一个书生,毕生的梦想,便是寻着一个明主,随同他取得天下,这也算是尽了人生中最大的理想了,而抛却了一切去追随一个人,徐干相信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母亲,便是容不得他任性。
或许母亲是愿意的,但是徐干却不会这么认为,一切向前,永远向前,才是自己追求的东西。
说话间,他已经是策马跟到了那中军附近,回头朝着荀之笑了一笑。
荀之也报以一笑。
笑的灿烂,笑的如同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