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城死了一个人。
这个消息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里不死人,灵武城每时每刻,每一个呼吸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件事情本来不用拿出来大特。
但当死的那个人玄甲军一名实权校尉的时候,这件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
当这名校尉还有一个贯通境的爹,这件事情从里到外便没有人敢掺和。
当这名校尉还是死在了刺客手上的时候,就连玄甲军顶头的那位大人物都不再话,试图去左右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位老伙计的想法。
灵武城的乌鸦酒馆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酒馆之外,一层水幕一般的阵法阻挡在森严玄甲军与明显势弱的乌鸦之间。
酒馆负责人,亦是看守人,而今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无妄之灾是怎么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采取其他的措施。
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支援而来的乌鸦已经在路上,只希望丧的付副部首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不要让灵武城这场冲突,让整个玄甲洲陷入战火之中。
整个灵武城已经因为凌晨的这场刺杀彻底陷入了混乱,连带着把灵武城周围一些大的势力都牵扯在内。
离得最近的玄冰谷已经封锁了山门,如临大敌。
灵武城城门紧锁,一队队早已卸甲的玄甲军再次拿起兵刃,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要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找出来剥皮抽筋。
敢在玄甲军军营刺杀一曲之长,还让那个人刺杀成功了。
付骞的死都已经是事,这举动简直就是在打玄甲军的脸,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玄甲明定的高层甚至会让整个灵武城的玄甲军都解甲归田。
编制打散重建,不仅仅是生计问题,更是一辈烙刻的耻辱。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压在头顶上的利刃,不由得这些在军营中生活了一辈的玄甲老兵不上心。
这件事情就像是山崩海啸,在顷刻间便传遍了灵武城的街头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破旧的酒馆之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不可与人言的猜想。
能够刺杀一名实权校尉,还在重重包围之下潇洒离去的,除了乌鸦酒馆的乌鸦,还能有哪里的刺客有这样的本事。
虽之前玄甲军与乌鸦酒馆的高层之间发生过无数次的冲突,勒令互相冲突试探,但多少还是规模较量,刺杀到达什长位置便已经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落到过曲长的头上。
难不成?乌鸦酒馆想要在玄甲洲发动一场血腥的战乱,这是酒馆的试探出手
无数自诩阴谋家的元修开始惶惶然,若不是城门紧闭,他们早就拖家带口仓皇逃窜。
乌鸦酒馆的负责人佝偻着身躯,站在水幕后面,一双眼睛刀锋一般盯着外面的控弦甲士,玄甲军没有动作,他便只是阴沉沉地看着,并不话。
从刺客逃走,到城门紧闭,期间仅仅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没有人相信,一名乌鸦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逃出生天。
付骞麾下甲士虽然没有看清那名刺客的模样,却很能确定一件事情,那名刺客,未入贯通。
乌鸦酒馆的负责人心中的大石头沉到谷底,他远比任何人想要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把屎盆扣在乌鸦酒馆上的那名刺客抓出来,以他独门的抽筋手段折腾到死。
乌鸦酒馆的大事,不会就这么败露在这个的刺客手上吧?
他满嘴苦涩。
“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在街道的另一头响起,酒馆负责人猛地抬起头,精神为之一振,抄着的手指已经攥在了一起。
正主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隔着水幕,皮笑肉不笑,声音不阴不阳:“付部首,我灵武城乌鸦酒馆伫立已久,从来与玄甲军关系甚好,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闭着眼睛,独自一人走到水幕的面前。
他微微低着头,从散落下来的头发之间,无比恶毒地盯着水幕中那些形形色色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乌鸦。
痛惜与愤恨在刹那间把他的面容扭曲成恶鬼状,他猛地抬起头,手指前方,语气森然如刀。
“杀!一个不留!”
心头大震的酒馆负责人,心思顿时复杂到了极点。
有不甘心,有震惊,有释然,有苦涩。
硝烟伴着喊叫声刹那间弥漫开来。
水幕炸裂的同时,血花四溅。
结成军阵的玄甲军士,远比以刺杀为生的乌鸦更具有正面杀伤力。
乌鸦酒馆人力不足,实力不够,作战方式更不是他们所擅长,顿时便陷入劣势。
酒馆负责人长叹一声,拼死同时,心中还有一丝侥幸。
还好来的是付副部首,若是其他两位部首,没有这么大的杀意,真被他们瞧出个一二三,他可就是乌鸦酒馆的罪人了。
酒馆负责人扫视着灵武城杀机四伏的街道,大笑一声,迎面而上。
福祸相依,也许这一次,是个契机也不定。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酒馆的乌鸦,迟早会为自己报仇的。
玄甲军,离覆灭,不远了。
须文山默默地跟在赵若雪的身后,七叔和三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四个人之间组成了一道诡异的线,气氛流转之间,没有人愿意去当出头鸟打破这片尴尬。
须文山闷闷不乐,他不知道该些什么。
从他们终于追上来之后,却只见到了赵若雪一人,聪明如须文山,在刹那间已经理清楚了一切。
震惊的同时,第一次对这个明面上实力不如自己,战力却足以碾压自己的少年天才生出了一丝敬佩。
他第一次见到陈楠的时候,只是因为他是赵若雪的朋友,所以流露出一丝矜持的善意,十五窍的修为,放在陈楠这样的岁数之上,算是天才,但并不能让他另眼相看。
毕竟在玄甲军中长大,见过最多的,就是天才。
世间的天才,在玄甲军中的天才看来,多是软脚虾,不值一提。
再后来的时候,得知了赵若雪对陈楠的心意,表面上没有什么,更是绝了与他交往的心思。
和自己的情敌友好相处,须文山是大度,但没有这么大度。
再后来的时候,在付骞出现之后,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让须文山第一次正视这个二等宗门出身的天才少年。
只可惜那时候他以为陈楠必死,没必要在别人的地盘上,为了一个素不相逢的家伙,搭进去一个他须家的人情,没必要,也太不值当了。
须家的人情,太大,哪怕这个少年让他另眼相看,他也不觉得他值得须家搭进去一个人情。
而且,这人情不是白搭的,他须文山虽然是三代家族弟之中最耀眼的,但并不是唯一,这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他在家族之中获得的资源,也会随之减少,须文山没觉得值当。
但直到现在,须文山头一次生出了一丝后悔。
敢调转马头,只身入虎穴,不其他的,单单是这份胆魄,便足以让须家出一次头。
若是那个少年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须文山都觉得须家结交这样的人,没准都是须家占了大便宜。
他在军中长大,自然清楚军中的天才为何轻视世间天才。
军中多杀伐,一点一滴的实力都是水磨工夫,根基坚实,相反反观宗门弟,大多有灵药辅佐,境界虽高,但实力相去甚远。
他敢,同一个境界的弟,军帐中出来的,绝对可以碾压宗门弟。
至于另一个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便是因为胆气与魄力了。
胆气与魄力这种内在的东西,并不能与实力境界一般可以放在桌面上比较,但却恰恰是军中修士更看重的东西。
同样的实力,若是一方气势如虹,往往能发挥出十二三分的实力,相反,若是气势低迷,只怕连自身实力的十之八九都发挥不出来,一增一减,相去甚远。
少年的胆气,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见过的那些军中天才,甚至犹有过之。
他至少知道,把自己放在陈楠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头的。
这一点,便足以让这位须家三代第一人自惭形秽。
因为有这样的心事重重,就连赵若雪一路上冷着脸不话,他都没有像是之前那般死皮赖脸缠上去。
三叔与七叔都看在眼里,除了长叹一声,却如何也插不了手的。
赵若雪的确没有心思话。
她骑在赤霄的背上,无比地后悔,她不后悔自己没有阻拦陈楠,她知道,即便是自己拦了,也拦不住。
她只后悔一件事情。
在陈楠离开的时候,她终究没有把自己的心意明白。
也许……这辈都没有机会出口了呢。
她怔怔地,任由剩下的赤霄顺着山道驰骋。
她抱着赤霄的脖,神游物外。
胯下的赤霄却陡然降低了速度,抬起上半身,碗口大的马蹄高高地砸落在地面上。
赵若雪猛然一惊,她抬起头,下意识朝着前面看过去。
泪水在刹那间模糊了眼睛。
有少年牵马,在前面静静等待。
他朝着她笑道。
“我带你回白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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