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那溃败在即的堤坝,随着这一声的厉喝,一应手段蜂拥而出,局势转瞬间化作火热。
无数玄奥符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自天地间浮现出来,层层叠叠把众人所在之处围起来。
符文细看之下,归为三层,前后簇拥着,泾渭分明。
最内一层呈赤红色,自远处观其妙处,状若莲花,旋转不休,攻伐气息极重。
中间那一层呈淡金色,中正平和,字符笔画荡着一股子浩然正气,细细体会,却是削弱了禁制中人沟通天地元气的感应,更是成了一个困阵,难以逃脱。
最外面那一层最为庞大壮观,一个抵得上里面两个的两倍之多,状若锁链,层层包裹,穿插链接。
一道半透明的细细锁链,自虚空中横穿出来,恰好连在踏步而出的赵姓老祖的下丹田处,想来便是那最负盛名,就连公羊筠都要贪图的封府之禁了。
瞽目老人好说歹说,先是抖露云霓纱帐,而后又是以公孙之消息要乱赵姓老祖的心神,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无形之中削弱赵姓老祖的精气神,要的,就是他的命。
如此一算,那三层禁制的威力,还能小得了?
自第一层禁制出现,本来行动轻轻松松的赵姓老祖便仿佛是陷入了泥潭之中,行动之间已经带上了一层艰涩阻碍。
到了最后那层锁链一般的封府之禁链接上赵姓老祖的丹田,他的气势顿时便一落千丈,整个人甚至都打了一个踉跄。
一旁的独臂师叔祖登时目露骇然,吓了一大跳,连忙要上前扶他。
说来也怪,那禁制之中那么多人,这三层禁制却偏偏盯上了赵姓老祖,就连独臂师叔祖走上前,都没什么反应。
赵姓老祖竖起手臂,闭目了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转头与独臂师叔祖笑道:“无妨。”
话说完,又扭头与瞽目老人笑了一声:“果然是好大的手笔啊,就连封府之禁都弄出来了,散宜生是怎么答应帮你一起对付我的?”
“散宜生?”瞽目老人还没有说什么话,独臂师叔祖却是一怔之下,迅速回过神来,双目刹那间赤红一片。
“师兄你与那老小子有旧,他为何要出手要你性命?”独臂师叔祖仰头大吼:“散宜生,你个老不死的,来都来了,藏头露尾作甚!快给我出来!”
瞽目老人看着独臂师叔祖冷笑不止:“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来帮我对付你……”瞽目老人顿了顿,嘴角上扯,讥讽着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姓老祖便不在多言,多说无益,方才那第一掌,在禁制笼罩之下,猝不及防之下乱了气机,就连瞽目老人都没有出手,便被化解干净。
如今知道了瞽目老人的底气所在,赵姓老祖出手更没有忌惮,一连走出七步,变幻七星之间,连续七掌拍下。
一掌比一掌声势惊人,第七掌拍出,风起云涌,一阵地动山摇,闻之色变。
瞽目老人不惊反笑,心知赵姓老祖已经着了道,说话间已经大胆迎了上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些老手段,同样的招式,用来对付我,不怕有些黔驴技穷?”
赵姓老祖心早已定下,不再与瞽目老人废话,只是出手不止。
瞽目老人没有得到答复,轻哼了一声,如黑夜间的蝙蝠掠在半空之中,手掌轻翻,手中拐杖的杖尖已经一一点在了那七掌的漏洞之上。
又有两道温养在眼珠子里面的青绿小蛇,闪电一般左右弹射而出,细细尖锐的毒牙好似象牙雕琢而成,巧夺天工,其中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藏在暗处的散宜生也没有干坐着的意思,二三层禁制保持不动,最里面那层莲花一般的禁制,层层叠叠旋转速度加快,最后如一朵浴火红莲一般,往赵姓老祖剿袭而去。
只是在瞬间,赵姓老祖便落入下风,左支右拙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独臂师叔祖心头大急,有心想要去帮师兄应付分担一些手段,却又想起师兄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把心一横,便要循着那阵法运转的方向,去把那个散宜生找出来。
谁都知道,这场争斗的关键所在,是在那封府之禁之上,若是没那封府之禁,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赵姓老祖的对手。
本来还想着如何骗赵姓老祖乖乖受制于阵中,去没想到他自己轻而易举便踏了进来,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而今去帮忙对付那些手段,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不如去找散宜生,只要找到散宜生,破了禁制,一切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独臂师叔祖也不知道师兄为何知道此行凶险,却仍旧义无反顾地踏入别人的计算之中,但他牢牢记住赵姓老祖之前与他说的那些话。
是生是死,都看他这个师弟如何选择了么。
独臂师叔祖目露坚定,大踏步前行,却突然被人拦下。
那个抱着布娃娃的羊角辫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样子,站在血与火之前,挡在他的面前,娇艳如花。
“孔前辈走得这么急做什么,当初那两拳,筠儿可是念到现在还没有还上呢。”
独臂师叔祖笑容陡然间变得狰狞起来,不言不语,不管不顾,一拳向着面前的公羊筠砸出。
陈楠和公孙在不朽城受公羊家刁难,他心急如焚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计较,这会儿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什么公羊家的人,他孔丘,向来不在乎这些,敢在这个时候拦路,只送一个字。
死!
如火如荼。
两方人,都是打从一开始做的便是没了回转余地的打算,这会儿出手,可谓是毫不留情。
这边赵姓老祖虽然被禁锢一府,对上同是三府的瞽目老人,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落入下风,这会儿慢慢打着,已经能有声有色打个不相上下。
哪怕那散宜生出手的红莲禁制周旋运转,虎视眈眈,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败象。
但长此以往纠缠下去必然不可,说到底,那散宜生也不止这些手段,布置禁制需要时间,谁能知道他在暗地之中,又在鼓捣着什么阴损。
越是乱局,越是求变,有变则有生机,如这样稳定局势,用在此刻,不妥至极,有些无奈等死的意思。
那边公羊筠并那背双刀的汉子,穿华裳的少年,三人又与独臂师叔祖战成了一团。
三人单拿一个出来,都不是独臂师叔祖的对手,但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三人围攻,互相配合,一时间竟把个独臂师叔祖缠了个脱身不得。
他吃亏就吃亏在断了一臂,仅剩一臂的情况之下,对付这三个已经踏入二府烛微境的高手,可谓是处处受制。
那三个人,谁也不是傻子,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自然知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处处攻势都循着独臂师叔祖缺的那一臂不便而去,可谓毒辣阴损至极。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独臂师叔祖断了一臂,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以他当初二府实力,对付这三人联手,只有狼狈而逃的份,哪里还能撑到现在。
除去上中下三处丹田,人身三百六十窍,分十二府,不偏不倚,一府三十窍。
相比较而言,开窍其实不难,只是越往后难度层层递增而已。
对于有些天赋的元修而言,开那固定的一府三十窍,不算什么,难的是让它们连接一起,生生不息化作贯通,谓之一府。
而在此期间,若是除却那三十窍,多开其余窍穴,所开越多,踏入贯通的门槛越大,其中利弊,一清二楚。
故此天底下的元修,其实有两条路可以走。
这第一条,自然是循规蹈矩一窍跟着开一窍,一府跟着开一府,世上修士,九成九都是如此。
第二条么,便如独臂师叔祖一般,只开窍穴,不入贯通。
一者如顺水行舟,应和天道。
一者如在泥泞山路上蹒跚而行,不知前路几何,不知后事几分。
一个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平坦大道,一个还从未有人走通过的羊肠小道。
孰优孰劣,更是一清二楚。
但便是这无人所走的羊肠小道,让独臂师叔祖走出了个心得,占了其中的隐秘二字。
故此纵然没了一臂,二府贯通的境界就此溃于一旦,他的实力仍旧不降反升,只是凭着那源源不断的气势元力,便可硬撼这些二府贯通而不落下风。
若不是少了一臂,总被人攻其短处,疲于应付,这些人早就和当初的公羊筠一样,被一拳两拳砸飞出去了。
到时候,那一拳两拳就不会像山门之前的那两拳一样“温柔”,只是伤人脸面而不伤人性命了。
很显然,不管是配双刀的汉子,还是穿华裳的少年,事先都与公羊筠通过气,晓得这一点,三人联手之下,攻势如大江奔涌,绵绵不绝,就是不给独臂师叔祖一点机会。
刀光剑影之间,百密一疏之下,终归是再挡不住,给了一丝微小的机会。
配双刀的汉子两刀斩下,独臂师叔祖躲闪不及,那断臂处晃荡的衣袖,被斩去一截,身形一个踉跄。
公羊筠与那华裳少年眼中寒光乍现,钻心寒彻骨。
两人几乎在同时出手,诡秘刁钻,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