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落在积雪之上,反射着迷人的金色璀璨光芒。【】
光芒有些刺眼,一不小心便照射到了闭着眼睛的锦衣中年人眼睑之上。
刚刚适应了那静谧的黑夜,隔着眼皮,似乎都能够感受到那抹子灼热。
锦衣中年人有些不喜。
那抹光芒,不仅刺了他一下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眼睛,似乎连他那颗逐渐平息下来的心都顺道小小刺了一下。
就像是喧嚣即将掩盖这片异常让人舒心的静谧,一颗心开始急促跳动起来,他似乎感觉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双一夜未睡依旧黑白分明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他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火红色的霞光:“疤子还没回来么?”
站着的薛家四兄弟连忙凑上去一个:“疤爷还没回来呢,估摸着要些时间,您也不必太过着急。”
锦袍中年人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所有的动作却在陡然之间僵住。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魁梧的身体因为心中的愤怒而开始急剧颤抖起来,那张重枣一般的脸渐渐变得黑了起来。
薛家四兄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顺着中年人的目光往前看去。
最靠近荒坟的密林边缘,不知道什么堆起了一方小小的雪人。
雪上的头部,是疤脸那张让人憎恶丑陋的脸,鲜血已经有些干涸。
头部的鲜血似乎并不算太多,仅仅把那小小的雪人洇红了半截,一柄如蛇一般的软剑笔直地插在雪人的胸口,正巧成了刺目的血色与雪色之间明晃晃的分割线。
名副其实的血人。
在雪人的面前,一颗一颗放着一团团黑色的东西。
夜雪下得有点大,那一团团黑色的东西已经被盖去了一半,看得有些模糊。
细细数来,那黑色的团状物共有十二枚。
薛家老大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那些剩下的,胆战心惊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不需要锦衣中年人有任何的吩咐,薛家老大已经快步上前。
剩下的三个人刀在手,心意相通,掩护着他往那边行去。
薛家老大走到那黑色的东西面前,越近心中的猜测越是准确,一颗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他轻轻踢了一下其中的一颗脑袋,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也不动其他已经冻得僵硬的脑袋还有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雪人,扭头便往锦衣中年人这边走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锦衣中年人依旧坐在那边,面色恢复如常,但袖子里紧紧攥起的手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不知道。”薛老大说出这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脸都要烧起来了。
“不知道?”锦衣中年人缓缓转过头,一脚踹在薛老大的腰侧。
薛老大一动不动挨了这一脚,只是光头上面突然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薛老二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上来继续说道:“雪已经有些厚了,看模样,怕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就送过来了。”
“半个时辰啊。”锦衣中年人轻声叹息了一声:“那个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说得好好的,他的面色骤然变得狰狞起来,又是一脚踹在薛老大的身上:“都他妈一群废物,被人家打到门口了,都还不知道!我养你们吃屎的?”
薛家四兄弟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说实话,这的确是他们的失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竟然都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但锦衣中年人的实力比他们高出了太多,连他不曾发现的对手,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与其说是怪他们疏忽了,不如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震惊与尴尬罢了。
锦衣中年人似乎是属狗的,变脸变得飞快,上一秒钟还在对薛家四兄弟破口大骂,下一秒钟又变得阴沉起来。
“看样子这人就是冲着我来的啊,只怕我那个宝贝儿子已经先我一步去了,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也只有乌鸦酒馆里面那些资深的乌鸦做得出来吧?不知道是家里的哪位兄弟这么看得起我,都请动乌鸦出手了。”
“老爷,怎么办?”薛老大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角色,谁让自己给别人当狗呢,当狗要有当狗的觉悟。
他二话不提之前的事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听说乌鸦酒馆的那些乌鸦嗜好食腐,杀人割头如饮酒吃饭一般轻松随意,要不然的话,我们在这里守着?老爷子若是察觉到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定然会派人来接我们。”
“蠢货。”锦衣中年人骂了一声,似乎觉得尤为不过瘾,又重重骂了一句:“脑子里被驴粪埋着的蠢货!”
“在这里固守?万一那些乌鸦里面有精通弓弩的猎鹰,我们就是等着丢人头的活靶子!再说了,即便没有猎鹰,这件事情传回家族里面,别人怎么看?”
“堂堂王家家主位置的继承人,带着二十几个人,被一两个小小的乌鸦吓破了胆?传出去,老爷子还会考虑让我接他的班么?”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要我猜,接这个任务的乌鸦有几个算几个,只怕没有超过二十窍的,不然的话,也不会用这个办法进行震慑而不是在凌晨时候进行刺杀!”
“他们这是想让我们乱了军心。”锦衣中年人说着话,陡然又变了脸,眼角挤出一两滴浑浊的眼泪。
“可怜我苦命的孩子啊,什么福还没享呢,连媳妇还没娶呢,就这么被人稀里糊涂地杀了。”
薛老大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下王家上下被那个短命公子哥糟蹋的不计其数的大姑娘,每年因为这个寻死的就有十来个,很明智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多说话。
说话间,那些仆人已经紧张兮兮地聚成了一团,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那十三颗死不瞑目的脑袋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脆弱,唯一的希望似乎只有跟着他们走。
敌人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在哪里,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瞬间便抹干净了眼泪的锦衣中年人很快便划分清楚了任务。
“你们,每人间隔十米给我散开,薛家四个,跟在我的身边,直接给我往王家走,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两个刺客,还能把我怎么样。”
言罢,他狠狠地把那价值不菲的绣墩踹翻在地上:“什么狗屁乌鸦,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
被扔出来的东西没有几样,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
扔东西的人无比厌恶地看着他,而后一脸谄媚地把脸转向了那张和这张脸**分相似的人,其变脸之快,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裴庆正默默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白干了这么些天,别说该有的酬劳了,就连吃饭都是自个儿想的办法。
自己那位除了花言巧语讨好裴家家主便是无所事事的哥哥似乎就这么和自己杠上了。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试图反抗之类的。
论起实力,自己的那个哥哥比自己实力还要高一窍,更别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狗腿子了。
他敢保证,自己只要有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那个与自己**分相似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指使手下那些狗腿子打断自己的腿或手。
然后放任他,边喝酒边看着他在这座冰冷的天海城里面苟且偷生。
从小到大,折磨他,似乎已经成了这个人生存下来的本能。
他心中的怨气积累得越发厚重,但他不是陈楠,从小他便知道怎么控制好自己的心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问题的关键是,自己还能撑到十年么?
裴庆正死死咬着牙关,低着头,眼睛却如饿狼一般凶狠,逼急了,大不了出城做盗匪去,在生存这种大问题面前,什么梦想理想都他娘的是扯淡。
身后的那人在店铺的老掌柜一片阿谀奉承之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就像是才发现裴庆正一般,惊讶出声道:“咦,这不是我那位特有志气的好弟弟么?”
裴庆正捏了捏手指中的衣服,扭头便要走。
裴家大少一把捉住了他的肩膀:“别着急啊,咱们兄弟两个这么长时间没见,为兄可很是想你啊,怎么一见面就要走?也太不给当哥哥的一点面子吧,不找个好点的酒楼请哥哥吃点东西叙叙旧?听说你现在在天海城可是号人物,天天在挣大把大把的钱啊!昨天吃的是番薯还是地瓜?那么高档的东西,为兄从小到大还没机会尝过呢。”
刺耳的嘲讽与笑声潮水一般在身后肆虐。
裴庆正定住了脚,他的眼睛骤然变得通红。
再怎么隐忍,他也仅仅只是个少年,再怎么有城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赶尽杀绝也让他头皮都像是要爆裂开来。
他僵硬着扭过脖子,似乎能够听见脖子骨头发出的“咯咯”响声,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双皮笑肉不笑的脸。
“呦呦呦!你们看他的眼睛,呦呦,充血了啊!好怕怕啊!哎呦,我好怕怕啊!果然不愧是被我裴家扫地出门的有骨气的家伙啊,连看我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呢!”
说着话,裴家大少把那张脸斜着放在裴庆正的面前:“怎么?想打我?来啊!我这人最喜欢挨揍了,来,试试看啊。”
裴庆正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眼中浓烈的仇恨瞬间变成了憎恶,他一口唾沫吐在了裴家大少的脸上。
那张带着邪气笑容的脸顿时僵住,他缓缓直起身子,从衣袖里扯出一条巾帛仔细地擦着脸,表情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
低沉的话语在持续不断地擦着自己脸面的情况下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白皙的面庞很快便被极速的摩擦弄得通红。
低沉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也逐渐变得高亢尖锐起来,其中怨毒愤恨让围观的人即便是在白天,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本章节首发.,请记住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