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已然不是“小雪花”的秦旭
作者:萨林峰      更新:2019-08-21 21:30      字数:6643

第二十一章已然不是“小雪花”的秦旭

1

趁着天黑前的最后一抹阳光,俩人相互帮衬着,不一会儿,便在这山腰处的“露台”上设置好了露营地。

方如欣在双人帐篷里,铺开了寝具,两副睡袋分别安置在帐篷两侧最靠边的位置,中间用一张长条矮脚桌隔开,上面放着一只防风灯……秦旭就近拾掇了不少的枯木树枝,他很用心地挑拣出几块儿石头,垒起了一个虽说简陋,然而却很实用的小火塘。火塘里生着了火,那只精致的酒精炉便被秦旭丢到一边,火苗一下子窜了上来,潮湿的白烟熏得眼睛酸痛,呛得鼻涕直淌,他赶紧起身躲开……自当是篝火咯,露营总归要有点儿气氛。

秦旭觉得她此时的模样,正是对这种气氛最好的注释,比“篝火”还要来的形象生动……她变得主动起来,活泼了许多,她接你的话,接得很快,不假思索,她的坦诚,率真,乃至于完全幼稚的见解,都觉不出一丁点儿的做作,或着设计的痕迹……她真的很美,现在来看,是一种得以释放后的美,是从过往心境中挣脱之后的美,人的躯壳能有多大的变化呢,然而,眼睛呢,从她眼神里的爱慕与期待,秦旭准确无误地读出了这样的心思——她是多么渴望结合。

天色彻底黑下来,好在月朗星稀,云层也很薄,山风和缓温润,远处盘山公路上,偶尔能看到萤火虫般移动的车灯,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大山深处的静谧,令他心旷神怡。

秦旭照料着小火塘,支起平底锅,拆开冷餐包,开始料理晚餐。突然,帐篷里亮起了灯光,是那种橘黄色的暖暖的光,恍若卧室里的,恍若梳妆台前的那种光……她的影子映在帐篷上,时而蹲着,时而起身,时而又跪下,总之,像是女主人,哪儿哪儿的吧,绝不容许有不舒服的地方。

帐篷,卧室,睡袋,平底锅,小院落,女主人……秦旭刚还心旷神怡的心,此刻又被揪出来过堂受审,快说快说,否则大刑伺候……他什么都记不得了,说了错话,还是做了错事,冤枉呐,别动刑!

“滋滋”的声响儿,肉皮的焦糊味儿,“哐当”一下,平底锅直接扣在石头上,手烫得生疼,秦旭慢慢地抬起右手,出神地看着它,从食指划过掌心直到手腕的,那条深深的刀痕,刚刚愈合不久,像婴孩的小脸一样粉嫩。现在呢,现在被一道黑黢黢的令人作呕的油腻印子盖住了,盖住了那道原本鲜嫩而脆弱的伤口……秦旭拾起平底锅,拿在手里翻弄着来回打量,突然间,他使出了全身力气,朝着远处漆黑的山谷扔了出去……吃冷餐,干嘛用它呀!

事情就是这样,越现实,越简单……刘梓是现实,方如欣是现实,冥冥之中的交错呢?那简直,简直跟伸出五个手指头儿一样的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然而,亦真亦假的事儿,那是剧本儿里才有的,严肃的生活里,必有一真,必有一假,人食五谷,孰能无错,求证它就是了,当成日子来过。

可能刚才的劲儿使过了头,一下子抻着腰了,他轻松释然地做起了伸展运动,自山顶压过来的团雾,遮住了皎洁的月色,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重,发梢,额头,脸颊沾满了水珠儿,这让他一时顾不上去弄清是细雨还是雾水,他正严肃地思考着,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会同意报警吗?如若不然呢?

摆到眼前的现实,总归是最直截了当的咯……秦旭仔细端详着手上的伤口,神情严肃地搓掉覆在伤口上的油渍污垢。

“如欣,出来休息会儿吧,吃点东西再说……”

2

她敏锐地觉察出,与自己恰好相反,秦旭身上的热情渐渐地退却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有想过一厢情愿,她想到过会不会吓着了他,可他分明也是同样的感觉,而且不比自己来得弱呀,声音,胸口,唇边,她都能感觉的到,不会错,饱蘸着激情与渴望……那好,他是敷衍,出于怜悯,出于交情,以至于玩弄……不,他不是那种人,放纵情欲的那种,否则,他压根儿不会受伤,她更不会领他来这儿。

盘子里的食物,两人几乎没怎么动过,也许是折腾了一天,累得竟一时间没了食欲。然而,比没了食欲,更让人局促不安的是,除了刀叉跟白瓷盘子的刺啦摩擦声儿,俩人一声不吭;然而,比默不作声更令她羞愤的是,彼此好像都等着对方先张口……秦旭比她更早地撂下了盘子,餐刀掉到地上,也没去理会,他挑出一根儿长枝条,专注地拨弄着火塘里的柴火,随着他愈发粗鲁而激烈的动作,柴火堆儿里不断窜出黑烟,就像烟花的尾声一样讨厌,总是伴着呛人的烟气儿和眉毛头发衣服上溅得哪儿都是火星儿……她得给自己打气,得给自己找个理由,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呀,他不是还还托过自己帮他介绍么,嗯?难道是顾忌李志桥么……傻小子,这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事啦。

方如欣的心倏地轻快了许多……逻辑上说得过去,她不是自由之身,而秦旭却始终单着,伦理道德的心坎儿过意不去……还好,李志桥承诺在先,你呀,迟早有一天会弄清全部的真相。

方如欣起身回到帐篷,取出两条毯子,自己披了一条,她特意把那条墨绿色方格毯子披到秦旭肩上,怀揣几分戏谑的心思站着没动……就是拾起来搭到胳膊上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竟然粘得她满身都是裕子身上那种浓郁的标志性的香水味儿……有几次,裕子跟秦旭,当着她的面很露骨地调情,她还知道,秦旭先是在岑小雨跟前儿碰了钉子,人家只拿他当哥们儿,这才转而对裕子集中火力。

秦旭的自由之身,裕子的妩媚多情,如若两厢情愿的事儿,她也不好说什么。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她可以给他时间,也理解人的情欲,她可以一直等下去,无非在等上十年,她甚至豁达的把爱情比作一条河,他每次踏进去的都是崭新的一段,她只愿作他最流连忘返的那一段……她无法,也不会,把自己的“命中注定”强加于人。

诚如现在,他们相拥而吻,真切,自然,热烈,她感叹的,珍视的,赞美的是自己的感受……所以,秦旭无论做出怎样的反应,他只说他自己就好……裕子也是女人,所有真挚的情感,理应受到尊重,无条件的,公平的。

墨绿色方格毯子越来越近,那浓郁的熟悉的对他来说带着体温的裕子身上的味道,让他顷刻间就意识到,裕子来了,仿佛看到了她那忧郁中含着妩媚的眼神,她来了,她的位置刚好夹在他跟方如欣中间……他的反应足够快,简直叫风驰电掣,方如欣的手还没离开他的肩膀,也顾不得毯子从肩头滑溜到脚下的小水凹,他猛然起身,抓起方如欣的一双小手紧紧地贴到胸口上。

“如欣,你听我说,我有什么办法呢,除了你和我,她俩都有嫌疑呀,岑小雨也好,裕子也好,我这样做,无非是让她俩信任我,不管怎样,我总得活着离开研究所吧……我跟裕子呢,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裕子她……”

“明白了,秦旭,别往下说了。当时的境况,我理解,是我不好,不怪你……别再提裕子的名字,好么!求你!”

“是裕子她……”——秦旭后面想说的话,方如欣猜得出,那是一句为洗白,脱手,抽身时,在心里通常早就预备下的,顺嘴儿就能溜出来的话……很脏的几个字眼儿。

裕子的感情和身体,自她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不是为填补谁的寂寞空虚而活着的。在一百万种情境里,可以廓清,可以质问,而有的人,偏偏拿她所谓的“嫌疑”,用来消糜自己的耻感……玩弄,成全了你的优越和高明。

静谧之夜,趁着月色起航的小船,没过多久便被浪涌掀翻,黑水湮过脖颈,茫然四顾,寻不见一片朽木烂板,过往的情景敦促她,游回去才安全……她不爱李志桥,千真万确,但他光明磊落,从不欺负女人,他的痛苦,比之刀伤还要深。

再也没有团雾自山顶降落,淅淅沥沥的小雨取代了此前的雾水,空气里弥漫着腐气泥腥,没有月色星光点亮的天空,越发显得压抑混沌……熄掉帐篷里的防风灯,浇灭小火塘里最后一星炭火,灵修之地的清明幽静,被黑黢黢的东西吞噬的无影无踪……剩下落寞的两个人,还有纠缠不清的心事。

在露台毗连山体的一侧,有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崖壁,秦旭利索地拾掇一番,拔掉杂草,铺开毯子,他先靠着凉冰冰凹凸不平的石头坐下,而后有些害羞地招呼她,让她钻进自己怀里取暖……不让提裕子,简直最好不过啦,他的殷勤,害羞,踌躇,原本就不是为了裕子,而是源自方如欣对他的宽恕与赦免,这让他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着实有一种不那么磊落仗义的味道……挨这一刀过后,接下来又会怎样……秦旭心里正为这个抓狂不已。

3

秦旭的胸膛热得发烫,她一度骤然冷却的身子,躺进他怀里,不多会儿已经暖过来大半。她诧异地扭头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嘴唇碰着了他那青涩的下巴,她一声没吭,又垂下了头,脸颊继续贴在他胸口上,她的手依旧很不安分地在他大腿和腰际,任性恣意地来回摩挲着……也许,秦旭还是被她暖热的呢,谁又说得清楚。

没错,秦旭的身子也是刚刚暖过来,准确一些说应该是——体温正趋于稳定。此前的两三分钟,他跟患上疟疾似的,从头至脚,忽冷忽热,一种叫做情欲的模糊念头开始周身蹿腾,抑制,调节,缓释,心理的,生理的,林林总总的,所有平衡系统悉数失控,十七天后的惊喜,把他自己都吓着了,没想到这么近,就在他怀里……十七天前,消毒喷淋制造的“冰川”,把他隔在狭小的解剖台上,光着身子,冻得发抖,灯光刺眼,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记得女人异常白皙的肩,几缕散发拂在脸上,让他抽搐不止,他不无羞愤地起誓——就凭记忆中的香水,一定能捉到她。

秦旭粗鲁地制止了她,把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攥进手心儿,她的手温润潮湿,渗出了汗,他搂得越来越紧,他有些恍惚,他对力量失去了感知,会弄疼她,会遭拒绝,会把他推到一边,他不会停止表达,他吻着她的头发,耳廓,脖子……沉浸在让他惊喜的香水味儿中,哪怕掏空,哪怕殒命,也要得到……这种模糊的在他周身蹿腾的念头,其实,他一向都是熟悉的,无非被他狡黠地归因于外在,这让他向来都是优越和高明的,无论哪里,无论对谁。

方如欣不为所动,她真的被弄疼了,胸闷气短不说,身上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秦旭的喘息愈发得失态了,她觉得是该结束了……她摩挲着秦旭右手掌心上的刀疤,拇指指甲盖儿顺着伤口的走向猛地一划,方医生的指甲盖儿,跟她的手术刀一样的犀利而精准,她明显感觉到了新长出来的肉芽儿,就是鲜嫩!

随着秦旭一声惨叫,他体内久已淤满的,顷刻间就要炸掉的精钢元气,“噗呲”一下尽数泄光,然而,接下来围绕p4的十七个日日夜夜,两人一番简明扼要的对话过后,更是惊得他魂飞魄散,欲死欲活……

“哎呀!疼不疼呐!刚拆线,肉芽儿都翻出来啦!”

“法医喜欢这样的伤口,新鲜呐,警察好推断案情。”

“我是要报警的,凶手就是冲着你,他们不会罢休!”

“秦旭,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呢?”

“‘他们’就是她俩啊,就是岑小雨和裕子啊。”

“十七天里,咱们四人朝夕相处,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哎?!我哪知道她俩咋想的,兴许没有机会动手?”

“裕子说‘乱中出错’,小雨说‘幽闭恐慌’,说你自残!”

“所以说,你得作证呀,解剖刀就是冲你刺过去的呀。”

“要我作证人呐,我想想啊……嗯?……如若不然呢!”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方如欣!你!你们仨!”

“秦旭,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再决定是不是要报警。”

秦旭浑身瘫软,像纸一样的糊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硌得慌,只是无奈地等着方如欣把自己撕得稀烂。她高挽的发髻,早已被风吹散,飘散的头发蹭得他鼻尖儿痒痒,面朝沉闷无聊的雨中夜色,她兴致勃然,摇晃着脑袋,比划着手势,她口吐莲花,抑扬顿挫,情意绵绵,好一番的平平仄仄平平仄,秦旭甚至能闻到从她朱唇之间喷薄而出的湿热气息,清新,香甜,醉人……口蜜腹剑,即是也!

方如欣的逻辑,就连松本清张和东野圭吾听了,除了瞠目结舌之外,那就是自愧弗如啦。删掉大段大段的煽情和细节部分,用法庭判词格式来表达,秦旭觉得更为简明扼要。

主谋:许智霆。凶犯:秦旭。

受害人:方如欣。附带受害人:岑小雨,洋山裕子。

动机:盗取国家军事机密,图谋出卖境外。

罪名:危害公共安全罪,盗窃罪,间谍罪。

过程:嫌犯秦旭,受许智霆唆使,骗取首席科学家方如欣信任,进入p4实验室,于解剖过程中,明知身处“扎伊尔ⅱ”型病毒感染区内,利欲熏心,铤而走险,以自残方式故意感染病毒,挟人道主义籍口,逼迫军方将高度机密的武器级“扎伊尔ⅱ”型病毒抗体注射其体内。待秦旭治愈后,在其体内生成的最新型病毒抗体,知识产权自当归属“智霆国际”所有。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方如欣,岑小雨,洋山裕子,三位为国际知名科学家,客观上协助了秦旭的罪行,唯念过往,品正行端,无辜蒙蔽,并不主观恶意,故此不予追究刑责。

需要引起法庭高度关注的是,在此敏感时期,济世通基金会董事局主席麦礼贤,亲自坐镇“智霆国际”总部,众所周知,济世通基金会是一家背景极其复杂的境外金融机构。

量刑: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希盼秦旭,安心将养,谋定而后动,唯念,唯念……

方如欣像经验老道的检察官,不仅把自己说得服服帖帖,而且亲眼看着法官大人落下法槌。她整个人兴奋得攥紧拳头,浑身瑟瑟发抖,她也很顾忌被告的情绪,于是小鸟依人般地使劲儿往秦旭怀里钻,他应该为这样的量刑结果而惊喜才对。

北欧的泥炭沼泽,长沙的马王堆……总之,秦旭觉得怀里搂着的正是一具……他头皮发麻,浑身颤栗,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着了她,怕她回头,怕她碎成灰儿,化作烟儿。

4

雨打在帐篷上,滴答作响,山风吹得帐篷吱吱扭扭。秦旭一点儿都不觉得嘈杂烦闷,相反,他用心仔细地听这无尽的噪音,妄想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能跟上噪音的节奏……他总得做点儿什么吧,不把心里的屈辱和惆怅彻底地抽空排净,他即刻就得疯掉。

排山倒海一般的困倦终于来了,眼皮像山门一样重重地落下,耳朵里静了,脑子里空了,就跟死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空山新雨后,寂静天籁,月色如洗,清冷的月光透过帐篷,照在秦旭脸上,他醒了。

太安静了,毛骨悚然,刽子手马上就要行刑了么?梦里的嘈杂还在继续,法官,律师,许智霆,方如欣,连他自己在内,一众人等,嚷成一片,撕打一处,判决书还没下达,怎么可能押赴刑场呢!……那个女人是谁,跟方如欣,许智霆,熟识热络,谈笑风生的,以证人身份出庭的那个女人?

没错,就是这个妖治狐媚,扭捏作态的女人,她刚出场时,许智霆一直陪着她,暗地里摸着她的翘臀,甚至拧了她一把的时候,许智霆还不忘朝自己这边竖起中指……奇怪咯,梦境里不是都有“上帝之眼”么,看得清身量儿,却独独看不清面容,她的脸总是以巧妙而不经意的方式躲来躲去,然而,她眼里的余光却不见得看不到他……

秦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进一口,他觉得自己的噩梦就藏在一千米深的海底里……淹死了也得回去,她兴许是个女巫呢,念了咒语,他便得救……

就是那间他刚刚离开一会儿的法庭……他一把推开许智霆,手指着方如欣的鼻尖儿,让她躲得远远的……他抓起住那女人的胳膊,猛地拽到自己胸前,劣质脂粉和着汗味儿,刺得他头晕目眩。

“刘梓?!怎么是你?!你们一伙儿的?”

“你的圈子呀,就这么丁点儿大,我们想不认识都难。”

“快走,跟我回家!”

“家?!……你不是跟麦礼贤,去阿拉斯加海钓了吗?”

“回家再说!刘梓,听话!”

“听我说!如欣姐讲了好多你的逸闻趣事呢……她说呀,你躺在解剖台上,一见她香肩半露,你呀,跟小雏鸡儿似的,没出息得直抽抽儿……还有啊,她去帐篷拿方格毯子的时候,偷偷地在自己身上喷了好多香水儿,你呢,不解风情的可怜虫,犯了魔怔似的,好一通的裕子姐姐长,裕子姐姐短……”

看来,真是应了方如欣的话——在她的世界里,秦旭就像一枚小雪花儿,落到手心儿里,他连一秒钟的生命都没有。

一般的通常意义上讲,也许适用于秦旭身上,当然不能包括特殊情形,尤其是,遭受戕害时,在他体内生发出新的质素,这时的秦旭,就很难说是秦旭了。

“刺啦”一声儿,他猛地拉开睡袋拉锁,一点都不担心会吵醒她。他就那么躺着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往外扔,光着身子,四仰八叉,他依旧没有动静儿,像是还没拿定主意……他明了自己的喜好,却猜不出她能接受的程度,最终决定是,必须由着自己的性子。

他站起身,拧亮防风灯,当他跨过长条矮脚桌的时候,轻蔑地笑出了声儿,他记得很清楚,熄灯的时候,他俩都是和衣而睡,而现在,桌子那头儿,凌乱的堆着她的衣服,贴身儿的小衣服放在最上面……趁他睡熟的时候,不然呢,也许让她等得太久……该死的噩梦,就这么让他错过了信号。

防风灯的亮度开关,拧到了最大档位。

灯罩背后,有一个平时难以察觉的卡槽,一个频频闪动的小红点,像是手机某项设置的提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