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河川当地政府为了环境保育,在景区周边不允许设立任何基站,导致信号稀薄。因此,尽管林初致电无数,此时张本清年轻貌美的妻子对于两位亲人的离世毫不知情。
带着孩子旅行无疑让“度假”的意味大打折扣,小孩子累了困了饿了想上厕所了都需要人照顾,如果是在家里,好歹还有保姆照应,不过外出时也只能靠她独自一人应付了。
因此,对于多金的丈夫每月一次“好意”安排的所谓疗养,她可是一点都不领情。
原本她单纯地以为丈夫只是不想被人打扰,可在她再三保证不会带孩子接近工作室半步之后,对方还是坚持在每月的截稿期来临前将她们母女支开。
“不用浪费那个钱啦,我们母女在家也会安安静静的!”她娇嗔地说,不过,撒娇似乎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出去散散心不也挺好?就当犒劳犒劳自己。”丈夫坚称道。
在他的百般坚持下,她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背后一定有些不便于她知晓的内情。
不过既然他对自己还算体贴,金钱方面也是一如既往地慷慨,她对丈夫无伤大雅的隐瞒也就无可厚非了。想得直白一点,就当每个月工作六七天,便能领到一份丰厚的薪水,没有比这更加划得来的生意了。
于是,她的心态平衡了不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嘈杂的机械声,经过一番探寻后才发现,声音源自于空调出风口。
真是的,之前一直住在这间房间,从未有过这种事情发生啊!
她扫了一眼睡梦中的女儿——如果吵醒了小孩子,要重新哄入睡就困难了,必须在此之前解决噪音问题才行!
不过中央空调虽然可以从房间内调节温度,但开关却是由旅馆方控制的。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对出风口的噪声抱怨了一通。对方收到要求后,很快便联系工程部关闭了她们房间的空调。
只是在这炎热的夏夜,没有一丝凉意的湿热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鸟兽虫蛙铦噪的啼鸣,让人实在难以安然入眠。
于是,她打开了卧室顶上吊扇的开关。
……
张本清的工作室中,白昕祎仍在不依不饶——
“卢sir,至少往谋杀的方向考虑一下吧!”她跟在卢叶山身后紧追不舍,“这份手稿也请务必过目,上面有重要讯息!”
尽管她的执着有目共睹,但依旧感化不了顽固的地方警官。
“吵死了,我可是在办案中啊!法医已经鉴定过了,死亡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到十点半之间,死因是服毒。”卢叶山眯起了豹子般犀利的双眼,不耐烦地补充道,“还有,不要叫我loser!”
十点到十点半……她记得林初收到书稿传真应该是在九点五十分,这么说来,老师是在发完传真之后不久便身故的——时机上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好吧卢sir,既然死因是中毒,就说明是谋杀了吧?”
“太天真了,难道你的字典里没有‘自杀’这两个字吗?”对方扳着她的肩转了一圈,“你自己看看,是你们亲口说进来的时候门窗紧闭,这里也没有天窗或窑井——不然的话你们也不会打破窗户了吧?那么你告诉我,犯人是怎么从密室中逃脱的?”
“可是书稿上写着……”
“我看过大纲,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最后书中的主人翁是自杀的!”他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不就解释的通了?”
“还有变声气罐……”
“我们会调查的。不过即使气罐真的被动了手脚,经过这么长时间,气罐的气密性会发生变化,可能无法检测浓度——再说,根据你所谓手稿中的内容,杀害作家儿子的犯人很有可能就是死去的作家本人啊!”
“怎么会这样……”她一脸愁容,“那至少也该调查清楚为什么夫人和女儿安然无恙吧?”
“我们警察只管死人!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根据我的推测,小说里提到主人翁认定妻子不守妇道、女儿非他亲生才会痛下杀手。”卢叶山说道,“但现实中张本清很有可能已经做了亲子鉴定,证明女儿的确与他有血缘关系——预备自杀的张本清认为如果连妻子也被杀,女儿就会变得无依无靠,所以即便妻子的确红杏出墙也只好姑且原谅她。”
“这叫什么假设啊……”
“很合理不是吗?”他开始自鸣得意,“说不定张本清就是不想让妻女直接目睹自己和儿子的死亡现场,才将她们打发去度假的。”
白昕祎心有不甘,她追问道:“既然说老师是服毒自杀的,那他服用的是哪种毒物?是被装在什么容器里?”
“这个嘛……”卢叶山挠了挠头,“毒物本身需要经法医详细化验后才能知道结果,现场倒是发现了一个药瓶,不过没有贴药名标签,里面装了大半瓶张本清服用的日常药物,但初步检验只是普通胶囊而已。”
他四下张望了一阵,凑近白昕祎耳边小声说道:“谋杀之类的胡思乱想就不要深究了。”
“为什么?”她诧异地看着对方。
“如果被定性为谋杀案,我们就得大费周章地调查。”他的语气里甚至带有些许请求的意味,“花点时间精力倒无所谓,只是,我们也有破案率指标啊……”
听了这句话,白昕祎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卢叶山要强行将老师的死定义为自杀了。
或许是说了有悖于职业操守的话,连卢叶山的眼神看起来也不如原先那么犀利了。
“卢sir就是因为太瞻前顾后,夫人才会气得离家出走的吧……?”她试探着对方的表情,想采用激将法唤起对方的斗志,可是好像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不要跟我提这事儿!”对方气急败坏地咆哮道,“还有!不要叫我loser!”
“打扰你们密谈了。”傅须庭将脑袋探了过来,在白昕祎看来他就是特意来解围的,“书柜底下的缝里好像有粒胶囊。”
“搜查工作就交给警方去办!”卢叶山不耐烦地对白昕祎讥讽道,“你的朋友真是事必亲躬啊!”
“他可是为了寻求证据,连垃圾袋都会翻个底朝天的男人!”她振振有辞地说。
傅须庭苦笑道:“二位的发言我就当是褒奖收下了,不过当务之急是不是该检验一下胶囊的成分呢?毕竟装毒药的容器还没找到。”
“我们会处理的!”他恶狠狠地说,“虽然结果百分百是自杀!”
他们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即使逗留在现场,恐怕也得不到更多情报。恰巧私家侦探也刚刚完成了笔录,于是傅须庭问道: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便饭?”
“谢谢,我不……”他的“饿”字被肚子的“咕噜”声盖了过去。
于是,四人来到了银海咖啡馆。
“这个炒饭……嗯……真是绝品啊……”名为胡勋的私家侦探此刻正狼吞虎咽地大啖傅须庭亲手烹饪的什锦炒饭,看起来食不果腹的日子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他“咚咚咚”地灌下一大杯水,终于把噎在脖子口的米饭压了下去,才回归正题——
“听说刚才你们找到了一颗健心胶囊?”
傅须庭点了点头说道:“警方应该会拿回去化验。”
“要我说,既然警方都已经下了定论,你们就不要插手了。”
傅须庭无视对方的反对,径直问道:“张本清委托你调查的是什么事件?”
“这个嘛……”对方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坦白道,“反正委托人自杀我便拿不到酬金,这样一来他便算不上是委托人了,不是委托人的话即使告诉你们也不算违反职业操守……”
“你能不能直说!”傅须庭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好好,不要急嘛……”他酒足饭饱,从破旧的公文包中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对方,“你自己打开看看。”
信封中有几张照片,内容全是一位三十来岁、面容姣好的少妇与年轻男子携手出行的画面。
“这难道是老师的……夫人?老师委托你进行婚外恋调查!”白昕祎将脑袋凑过去惊呼,随后严肃地对傅须庭补充道,“你做的炒饭真好吃!青椒的辣籽全都剃干净了、虾仁也很新鲜脆嫩、米饭的软硬也恰到好处……”
傅须庭笑着捏了一下她的丸子头,作为将话题带跑偏的惩罚。
“正如姑娘所说,就是婚外恋调查,”侦探吃饱喝足,往扶手椅上一靠,说道,“委托人怀疑妻子与外人不伦,甚至连女儿也不是自己所生。根据我多日来的跟踪,基本罪证确凿——只可惜,大概是不堪绿帽羞辱,张本清自己倒是先自杀了,这下连我的委托费也泡了汤。”
“那老师做过dna鉴定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得去问专门的机构。”
“这么说来……老师在手稿中写到的内容并非空穴来风?”
“手稿?”胡勋提起了兴致,“你们看了他的手稿?”
白昕祎将新作手稿的大致内容向对方介绍了一下,随后一脸愁容地说:“原本老师的作品都是以智力超群、生活潦倒的年轻人为主角、结局多半是解决事件后,年轻人得到救赎、生活也步入正轨。所以看到这部手稿内容居然如此晦涩阴暗,老实说,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因为是大轴作品嘛,想改变一下风格也很正常。”胡勋瞥了眼独自坐在窗边的林初问道,“那位小哥什么来头?”
林初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面前的炒饭连一口都没动过,他单手支着头沉默不语,愁云惨淡的氛围笼罩了全身。
“小声点。”白昕祎提醒道,“崇敬的老师刚刚过世,老师长子的死亡也成了谜团,更重要的是,身为助手的他现在正面临事业危机——老师一死,他的兼职也……我看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好了。”
“他就是助手吗?那可真是幸运啊,跟着大作家能学到不少东西吧!”
“话虽如此,但好像一直在处理录入之类的杂事,创作水平上嘛……”
“很正常。”胡勋摆出一副深谙世事的模样点评道,“现在所谓大师收徒,无非就是以低廉的薪资招个苦力而已,至于独家本领是一概不会外传的,因此也不会在意所谓‘天赋’之类的东西。”
“小声点啦!如果被他听到的话……”她朝林初的方向望了一眼,好在对方正在打电话,似乎并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
“现在吗?……那我马上过去!”林初匆匆挂了电话,表情已经突破了“震惊”这个词所能形容的极限,他怔怔地说——
“旅馆打来电话,说师母发生意外,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