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哭得精疲力竭的夏自遥哄入睡之后,白昕祎和傅须庭也是一脸倦意,只好苦笑着共勉——
“和松田翔太谈恋爱什么的,现在的迷妹还真是敢想啊!”
而她却依旧沉浸在幻想之中,“即使只是长得像也好,我也想试试和翔太……”
“喂你——!”他突然意识到,两个人还不在一个频道上。
走道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白昕祎一开门,目光如炬的卢警官正站在门外,手里举着一张照片——
“你们两个,见过这个人吧?”
照片中的人西装革履,乍一看还以为是出自华尔街的金融巨子,其实正是一楼那群人之中的组织者庄郡驭。
“见过,刚才还……怎么了?”
“刚才?是什么时候?”他咄咄逼人地问道。
“吃晚饭的时候,还有泡完温泉上来。”
“你们也是在旅馆自带的私家菜馆‘庶怀’吃的晚饭吧?那倒是有可能……泡完温泉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半?”她转身向傅须庭征询意见,对方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两人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照片上的人九点左右就死了。”
“死了?!”
傅须庭追问道:“怎么死的?”
卢叶山没有回答,而是紧接着问道:“九点前后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在打牌……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说是他杀?”
“依照规定姑且问一下,不过你们两人互相佐证的话,这个不在场证明不足为信啊。”
“不光是我们,这个人的同伴也在。”她说道,“我们在一楼的‘风月’客房。”
“哦?”卢叶山提起了兴致,“这么说,和死者仅一房之隔嘛!”
“死者是在自己房间里被杀的吗?”
“乍看之下并不是凶杀案……”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死者是在使用客房自带的温泉泡池时睡着、意外溺亡的。”
“如果是意外的话,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她不解道,“依照卢sir的性格,对刑事案件可是避而远之的呀。”
“因为死者偏巧是庄氏集团的继承人,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死亡报告完善一下。”他说,“另外,四年前死者的弟弟也是在行河川丧命的,所以家属说什么都不愿相信这只是场单纯的意外。”
“死者的弟弟?也是在旅馆里……?”
“不,虽然也是下榻在这间旅馆,但其实是从水坝的观光栈道上意外坠落的。”
“从浅水寺出来,电车轨道对边的那个栈道吗?”
警官点了点头。
“我们白天也去过那里呢!”她转向傅须庭。
“是啊。从那么高的水坝上摔下去,还真是想想就疼啊……”
“根据当时的资料看来,全身多处骨折,几乎是当场殒命。”卢叶山唏嘘道,“再加上长子意外身亡——这下庄氏集团是真正后继无人了!”
“不过……”傅须庭疑惑道,“在泡池里睡着真的会溺死吗?有些人可是连被蚊子叮都会睡不踏实——何况是溺水这么大的事。”
“对啊,出于生物的自我保护机制,鼻腔一进水便会自动惊醒。”白昕祎附和道,“何况我们见到‘风月’客房的泡池,水位大概只到腰部。”
“这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死者似乎是喷洒了睡眠喷雾后再去泡温泉,可能原本是坐在石砌的阶沿上,之后在熟睡的状态中滑进了泡池底。”
这时,许汀出现在了门口,似乎是在忌惮着谁似地说道:“老大,那个人问有没有证人的线索?”
“我这就带证人下去。”卢叶山叹了口气,回过身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这句话我只在这里说——经法医鉴定下来,死亡时间是八点五十分到九点十分之间,”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我就是在给你们打预防针,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这不是我管区的案件,接下来是省公安厅派来的人问讯你们——那个人……唉,你们见了就知道。”
当他们到达事发的“吟景”套房时,才意识到卢sir那番话的用意——
一进客房,他们便感受到了莫名的震慑力。
偌大的套房塞上十几个警员,面积的优势便一扫而光。侦查员们分散在房间搜寻蛛丝马迹,以围聚在泡池边的人员居多。而客厅正中央,一位身穿制服、高大巍峨的警官像根木桩一样扎在那里——他就是散发出威慑力的源头。
卢sir忙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公安厅派来的江怀、江处长。这两位是证人。”
江处长高过卢叶山一头,脸上有道面目可憎的疤,乍一看尤为渗人,难怪连向来气势汹汹的卢sir往他身边一站都相形见绌了。
“证人……”江怀用鼻子哼了一声,“只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意外罢了,还需要什么证人?”
“可毕竟是庄氏集团那边……”
“人都已经死了,后台再硬有什么用?找旅游行业协会来鉴定一下,这个规格的泡池是否符合标准,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
“套内的泡池都是请专业公司深化设计的……”领班毫无底气地抗争,声音小得连蚊子都听不见。
白昕祎暗中用手肘怼了怼卢叶山,小声问道:“卢sir,且不论是否是意外,即便是杀人案,也轮不到处长亲自出马吧?”
“这个么,庄氏毕竟也是富甲一方的纳税大户啊……”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追问道:“话说回来,这个江处长什么来路?看他的样子,难道是黑社会转业来的吗?”
“别胡说八道!”卢叶山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我在警校时候的师兄,因为业务能力强、办事雷厉风行,毕业后一路高升至省公安厅处长的职位。”
“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的声音有些大,卢sir忙瞥了师兄一眼,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边的对话,才松了一口气。
白昕祎对着落地窗外的景色赞叹道:“再一次看到这片池苑,还是觉得别有风趣呢。”
“怎么?”江怀突然转过头来狐疑地瞪着她,“你来过这间房间?”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忙向对方解释“风月”和“吟景”两间毗邻的客房共享一个池苑,而自己曾去过的是隔壁的“风月”。
“你们看,那个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
大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向昏暗的池苑望去,发现鹅卵石堆砌的浅滩边一片白布载浮载沉。
“一件t恤。”卢叶山将它捞了起来。
白昕祎倒吸一口冷气,她与傅须庭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件t恤正中央有个大大的久川保玲标志性的爱心logo。
“那些应付资本家的报告就麻烦你们了。”江处长无心恋战,将文书工作交给了手下的人,“死者喷洒了睡眠药物之后泡温泉,不慎滑倒在泡池里,最终溺亡——以意外处理就好。”
“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啊。”
一个反对声响起。
大家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傅须庭正蹲在泡池旁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尸体。
“你男朋友也太够胆了!”卢叶山咬牙切齿地对白昕祎说。
“他可是连垃圾袋都不会放过的人,更何况是尸体。”她突然反应过来,“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不是尸体,我说的是——他居然敢直接顶撞江处长!”
“这个啊……”她无奈地笑道,“卢sir今天是怎么了?和平时判若两人啊!”
卢叶山豹子般的双眼今天弱化成了猫,大猫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但从泡池温泉水深看来,大概只有六七十公分的样子,如果是站着、甚至坐在石阶上,也不可能存在溺亡的危险,但平躺着就不一样了——眼下庄郡驭的遗体正平躺在池底。
要说有人坚称是意外也情有可原,毕竟死者的表情极其安详,果然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过,如果是被人强行喷服安眠剂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入池中,那事情便不一样了。
“喂!这里可是重要的现场,你一个门外汉在这里搅什么局!”江怀呛了他一句。
“那我这个门外汉就告诉你,死者是被谋杀的。”他似乎毫不畏惧对方眼神中的杀气腾腾,自顾自地说道,“你们看,死者的膝盖上有伤。”
白昕祎凑过去一看,果然,庄郡驭的左腿膝盖上像是被锐器划了一道五公分长的口子。
“喂,你个女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尸体没有穿衣服,她被傅须庭强行拖走了。
江怀嗤之以鼻,讥讽道:“你觉得这像是致命伤口吗?”
“不,在我看来,只是不慎划伤的。”
“那不就行了?”
“可是伤口还没有结痂——如果警官身上有这么长一道出血口,您会不做处理便跳进温泉泡池吗?”他强调了一下,“这可是碳酸泉,很疼的。”
江怀愣了一愣,转瞬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你怎么会知道,可能死者特别吃痛也说不定。”
“我知道是因为我长了脑子。”他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江处长脸色开始不对了。
他立刻转移话题,“吃不吃痛的另说。江警官不觉得泡温泉之前喷睡眠喷雾很没常识吗?如果是为了便于入睡,温泉本身便有放松身心、舒缓疲劳的功效吧。”
“可能死者觉得单单是温泉还不足以催眠,所以用了喷雾作为双保险。毕竟是大企业的继承人,因为精神压力大而夜不能寐也是常有的事。”他的不耐烦已经溢于言表了,“这里是我们办案的地方,你这个无关人员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如果真的神经衰弱到连温泉加睡眠喷雾都压制不住的人,会连喝两罐特浓咖啡吗?”
傅须庭指了指茶几上空空如也的咖啡罐。
“你的意思是喷雾是别人强行喷到他脸上的?恐怕要让我们的大侦探失望了。”江怀讥笑道,“鉴识科的人员已经查验过喷雾瓶,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而已。”
“喷压嘴上也有吗?”
江怀愣了一愣,忙给鉴识人员施了个颜色,对方忙活一阵之后回复道——
“江处长,喷压嘴上并没有残留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