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须庭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一直残留在脑海里,白昕祎不禁开始自我反思——原本只不过是关系稍好一些的邻居而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怄气呢? 尽管如此,内心的小火苗还是无法平息。 经过旅馆大堂,她看见卢叶山还在与前台纠缠不清—— “必须查清楚这伤者的身份!”他将照片“啪”地拍在柜台上。 前台却为难地说:“即使您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人是在你们酒店里出事的,起码得搞清楚对方是谁吧?” “可是您知道因为特殊原因,我们并不强求客人提供证件。在仅存的身份复印件中并没有发现和您照片上长相相似的人。” “开什么玩笑!”他猛踢了一脚柜台,前台的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
白昕祎好奇地凑上前去,发现照片上的男子闭着眼,相貌上——小眼睛、朝天鼻、高颧骨、厚嘴唇,似乎牙齿也有些龅出……委婉地说,如果从零到十评分的话,这个人大概是负二吧。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照片中人穿的t恤。 “川久保玲……?”她对着照片喃喃之语。 卢叶山像是遇见了救星,“怎么,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想起晚上傅须庭从安保那里套出监控录像的情形,也学着他的样子卖了个关子—— “这个人不就是那个谁嘛……他怎么了?” “你认识他?我们还没查明身份——他在旅馆里遇袭,被人在设备机房发现的。” “遇袭?严重吗?” “头部受到好几下重击,满脸都是血。人被丢在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设备用房里。” “那他现在……?” “那边原本是没人经过的,估计原本犯人是想将他丢弃在那里,任他失血而亡。好在今天有专人检修设备,送医及时,现在已经恢复神智了。” “他在哪家医院?” “行河川综合医院……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认不认识啊?” “只能说相当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她打起了马虎眼。
卢叶山叹了口气,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也难怪他会如此急躁——富甲一方的庄氏集团继承人命丧几近密室的客房,怎么看都像是伪装成意外的谋杀;落地窗外的池苑中莫名多了一件川久保玲的t恤;监控器好死不死地莫名失效;在这个关头,又出现了意外受重伤的无名氏……如果再让他知道本应死亡的庄郡驭又出现在走廊里,估计会焦躁到当场掀桌吧。
“对了卢sir,昨晚警方是怎么发现庄郡驭遗体的?是酒店人员报警的吗?”
“这是案情内幕,怎么可以轻易告诉你……”
“是嘛……”她故作惊讶地指着照片,“原来还想说这个人和庄郡驭有点关系。”
“哦?”他豹子般的双眼重新燃起了光芒,“你果然认识这个人?”
“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是不是收到了匿名报案才出警的?”
“唔……的确是这样。警方接到报案,说旅馆107房间发现了尸体,不过报案人既没有表露身份、也没有留下联系信息——其实原本这里并不是我的管区,因为张本清夫人的案子——你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在现场。”
“报案人是个男的,对吗?”
“那倒是没错……所以这个男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我说明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说看。”
“不追究他的任何责任。”
“啊?”卢叶山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有不法行为,我作为警察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从结果上来看,他没有造成死者的任何损失——相反,还及时向警方提供咨询,也算是立功一件,何况他也受了伤,算是吃过苦头了。”
对方阴沉着脸沉思片刻,终于下了决心,“我答应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他是个闯空门的。”
“闯空门?”
“没错。”白昕祎解释道,“本以为溜进了豪华客房会收获颇丰,没想到一进入房间便见到了尸体——他经过再三的思想斗争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报警。后来还因为是从庄郡驭房门离开的,出去之后,还被觊觎庄郡驭性命的人误会,打了个半死。”
卢叶山听完后,半天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刚才的要求,你可是答应我了!”
“既然他没有偷到任何东西,这一次就姑且放过他。不过觊觎死者性命的人,你有眉目吗?”
“这个……虽然从现场钱财没有被盗、又没有打斗痕迹这两点来看,犯人应该是熟人没错。但我们所见到的那几个同伴都有不在场证明啊……”
“是啊……如果是利用瞬间移动杀人、或是定时杀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不要老是扯到异能头上啦!”她气恼地说。
“说到定时杀人……”傅须庭突然从背后蹿出来,吓了他们一跳,“说到定时杀人,我倒是有个设想。”
白昕祎没好气地说:“什么设想,定个闹钟吗?”
“你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三人移步到大堂的公共沙发上,傅须庭坐定后分析道——
“既然警方认定庄郡驭的死亡时间是八点五十分到九点十分之间,把范围缩得这么小,想必是没什么可质疑的。
还有,我至今仍坚持认为是熟人犯案,凶手一定在向凉那一行人之中。
但关键是,吃饭的时候,除了向凉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其他三人都和我们在一起;而且事后我们还被邀请去打牌——关于这点,你们作何感想?”
“感想……”卢叶山挠了挠头,“你们很自来熟?”
白昕祎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中的某人、或某些人,在故意寻找时间证人。”
“就是这个。”他打了个响指,“只是因为在‘庶怀’时正巧坐邻桌罢了——即便不是我们,他们也会拉其他客人陪着打牌。”
“可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啊?”卢叶山说道,“在死亡时间的九点前后,你们和同伴中的两人在打牌,另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何况从监控录像里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在九点前后出入过死者的客房。”
“这就是凶手的诡计。”傅须庭一语道破,“死者的确死于九点左右,但实施罪行却是在更早之前——这是凶手给死者设定的闹钟。”
“设定闹钟?要怎么做?”
“凶手利用的是冰。”
“冰?”
“我大致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白昕祎揣测道:“你想说——凶手将昏睡过去的庄郡驭放置到冰面上推入温泉,然后等冰慢慢化开,失去知觉的庄郡驭便会沉入泡池中溺亡?”
“就是这样。”
“可这个假设太理想化了。要托起一个像死者那么高大的成年男子,应该需要很多冰块才对——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冰?”
“制冰机。”他答道,“你忘了吗?昨天傍晚,几乎每个楼层制冰机里的冰块都被扫荡一空。”
“这些都是碎冰,要托起死者,至少也得是成型的冰块或冰板吧?”
“利用客房的冰箱就能做得到——将碎冰块倒入冰箱,剩余的空间灌上水,放置一段时间后,便能形成一块巨大的冰砖。”
“那个小冰箱,容积才五十升,哪里够撑一个人嘛!”
“一块的话当然不够,可如果是多块呢?
人体密度接近1.1kg/m?,死者目测不到90kg,而冰块密度为0.9 kg/m?,假设有四块五十升的冰砖,则总重有200kg——两者综合密度为0.96 kg/m?,略比水轻,便能支撑死者浮在水上。
另外,由于冰块体积大,也较不容易化开。”
“这样一来,行凶的时间便可大大提前、向凉的不在场证明也失效了。”
这个奇思妙想一下子便吸引了卢叶山的兴趣,但白昕祎却不买账——
“这样理论上倒是可行,可大前提是,凶手至少拥有两块冰砖——不,考虑到温泉的温度,如果要更持久,四块也是需要的——可他自己的房间只能做出一块冰砖吧?”
“所以说,这个凶杀案必须由四人协力完成。”
“四人?你是说……!”
顾不得白昕祎拼命给他使眼色,傅须庭侃侃而谈,“这是一场复仇之旅,凶手正是死者的四位同伴——他们每人都贡献了一块冰砖,而实施者则是晚餐期间除死者外唯一离过席的那个向凉。”
“这个设想可真有意思。”向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只可惜,有个很明显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