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便于办案，旅馆方面为警方办案人员在别馆开辟出了一层楼面，原本作为会议室的大厅现在三三两两地被分割出好几个休息室和讨论间。

现在，白昕祎与傅须庭、向凉四人，以及身为警方代表的江怀与卢叶山坐在讨论间的会议桌前。

江怀率先向傅须庭质问道：“听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正如我先前所说，这个案件是由多人合谋完成的。”

“冰块作为浮板的手法我已经听说了，的确设计得非常巧妙。我们警方也专程做了实验，根据冰块的体积与融化的时间倒推出案件大约是在八点前后实施的，这样一来……”他扫了一眼向凉一行人，话中有话地说，“个别人的不在场证明就被推翻了。”

向凉嗤笑了一声。

傅须庭说道：“我把凶手们的作案流程梳理一遍。首先，是由舒梓橘小姐邀约被害人参加同学聚会，这家旅馆毕竟是大家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关键在于，一定要让被害者住在‘风月’或‘吟景’中的一间，这样便可以从另一间客房通过池苑入内。”

向凉当即反驳道：“从一开始便错的一塌糊涂——来这家旅馆是庄郡司自己提议的，客房门卡也是由他来分配的。”

“被害人对舒梓橘小姐心存爱慕，即便他提议了其他旅馆或其他客房，只要舒小姐坚持，想必最终也会妥协。至于客房分配，无论是出于尊重女性还是献媚的角度，‘风月’与‘吟景’中的一间肯定是舒小姐的。而另一间即便当时分配给了他人，那人也可以对被害人说‘由于托了你的福才能住上这样的旅馆，皇牌客房应该由你来消受’这样的话。”

四人没有做声，舒梓橘的双手交叉相握，指尖的骨节捏得发白。

他接着说道：“进入旅馆之后，你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制冰机中的冰块扫荡一空——光往冰箱中倒入水是难以凝结成冰的，必须先置入大量的冰块，再倒入冷水，形成冰水混合物后才更便于成型。冰箱的容量为50升，由于四人都是共犯，所以能够得到200升的冰砖——这一体量对于制作浮板而言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冰砖凝结成型。在此期间，你们来到‘庶怀’用餐，选择那里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找寻能够为你们提供时间证词的客人——很不巧就是我们。

在席间，你们故意提及一些往事，刺激受害人先行回到房间。接着，在其他人的起哄声中，向凉以取方便面为由紧随其后实行凶杀。

在此之间还有一个步骤，由于旅馆是老式建筑，在配置监控摄像时为了避免埋线、穿墙之类大费周章的施工，选择了无线摄像头。你们将笔记本电脑网络设置成与旅馆相同信道的ssid，随意开启一项任务满载下载，占用了该信道，保证向凉在进出各个房间的这个时段，摄像头是失效的。当然，等他回到‘庶怀’后，你们便中断了下载任务，因为必须保证在受害人死亡时间，也就是九点前后，摄像头是有效的——这样一来，可以证明在该时段无人出入过受害人房间，好为你们脱罪。

至于凶杀过程——你先用睡眠喷雾让受害人陷于昏迷，再从各自房间集齐四块冰砖支撑浮板——冰块之间只要互相摩擦一下便能够黏结。随后便脱光死者的衣物，将他置于浮板之上，等待冰砖慢慢溶解，造成意外的假象。”

向凉冷笑一声，“听你说得这么言之凿凿，好像亲眼目睹全过程一样。不过你也知道，在‘庶怀’用餐前，必须将门卡抵押在服务台，直到用餐结束后归还。我离席时也只是向服务员暂时取回自己的门卡——这一点你可以向服务员核实。

因此，我只能进入自己的房间，根据你那套理论，我至多只能取到自己冰箱的那块冰砖而已，用来制成所谓的‘浮板’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傅须庭笑了，“你说的没错，你们四人的房间的确都插了门卡用于供电，不然的话一打开房门，冷气不会那么强——毕竟这家旅馆的中央空调制冷很慢。不过你刚才的发言用到了一个叙诡。”

“叙诡？”

“你们各自客房的卡槽的确插了门卡，却不是自己门卡。感应式的门卡在开锁时的确只能采用与电子锁对应的卡片，但供电就不一定了——换句话说，这家旅馆的所有感应式门卡都可以给任一客房供电。”

“你的意思是我们将备用卡统一交到我手上用于开门，再问别人借了门卡供电？那样的话你们自己去逐一询问排查好了——去问问有没有人向我们出借过门卡！”

卢叶山提议道：“也有可能你们背着死者偷偷又订了两间房，这样就多出了四张门卡——反正这家旅馆在客人入住时并不强制要求提供身份证明。”

向凉笑了笑说道：“那您大可以每间房间去查看盘问，看看有没有已经登记入住、但实则没有客人的空房——另外我需要提醒警方，这家旅馆的客房可不是想订就能订到的，您说的这种操作似乎并不实际。”

“的确如此。”傅须庭赞同向凉的发言，“而且你们有四个人，要向他人借四张门卡风险太大了——所以你们用于供电的门卡是在四人的卡片之中互相周转。”

向凉语塞了，其他三位同伴的面色也变得惨白。

江怀看出了端倪，他问道：“你说的‘互相周转’是怎么回事？”

“其实方法很简单，假设你们四人围成一个圈，每人客房里用于供电的，都是后一个人的备用门卡——向凉所在的105房间卡槽内用于供电的是106的门卡，而106舒小姐卡槽上插的是103的门卡，103房间插的则是104的门卡，104的卡槽插的是105、也就是向凉的备用门卡。

这样一来，当向凉持自己的门卡进入105取到一块冰砖后，用自己的105门卡替换卡槽上的106金卡；凭金卡进入106取第二块冰砖，再同金卡替换103的门卡……以此类推，他取到四块冰砖的同时，将各个房间的门卡全部一一归位，供电也没有中断过。”

卢叶山还听得云里雾里，而江怀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图，终于理清了思路——

“你的意思是说——用冰块浮板拖延死亡时间骗取不在场证明，又利用酒店的规则为自己作案提供了‘限制’。通过这一招，凶手团不仅取得足够的冰块、同时也抹去了曾经换卡的痕迹——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很巧妙！”

“不过你们这群脑袋瓜好用的人，都有演说癖啊……”卢叶山同时也扫了白昕祎一眼。

“所以你就让我接着说完嘛。”傅须庭笑道，“向凉按照上述计划行凶之后便回到‘庶怀’，这时，其他同伴的表演便开始了——他们中断下载任务，被占用的信道恢复后，摄像头又重新开始了运作。‘醉汉’也刻意强调当时的时间是八点十分，撇清向凉与案件的关系。

随后，向凉和舒小姐假借扶‘醉汉’回房的名义向我们求助——实则是在利用我们当时间证人的同事，也借故让我们进入了每一件房间感受空调温度，以证明他们的供电不曾中断过。

之后，我们被邀请至舒小姐的房间打牌，中途我第一次提议离开时被他们强烈挽留，而第二次提议是在十点，那时他们确保受害人已经沉入池底，才毫无留恋地放我们离开——我想一定是事先用等量冰块做过融化实验了吧？你们四年前造访过这家旅馆，知道冰箱的容量及温泉的水温。不，即便没来过，这些资料只要事先在网上调查一下便能获知。”

“挺不错的推理。”向凉称赞道，“写成小说正合适，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当时拒绝协助我们将方绪与栗原扶回房间呢？那样的话，不就失去最重要的证人了吗？”

“即使不是我们，向别桌客人求助也是一样。再不济，你们也可以让服务员帮忙，以这家旅馆的服务方针，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向凉愣了一阵，片刻后便恢复过来，“你的这番推理只能证明我们有犯罪的可能，但并没有切实证据吧？就连所谓的‘冰块浮板’也只是一种假定，要不然你大可以测量‘吟景’客房泡池中的水温有无降低、或碳酸泉的浓度有无稀释？或者调查一下走道的监控录像，看看有无人员进出？”

“为了避嫌，你们几个事后自然不会进出案发的‘吟景’，至于泡池中的温泉水也在不断置换更替，再加上经过那么长时间，浓度和温度早就趋于均衡。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向凉冷笑一声，“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能够指控我们的证据咯？”

“对啊！如果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告你诽谤哦！”

方绪和栗原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帮连声帮衬。

傅须庭不甘示弱地反问，“之前我问过你和舒小姐，客房内的温泉泡池底是否易于打滑，当时你的回答是由于当晚并未使用温泉所以并不知情对吧？”

“没错。”

“您现在也坚持这个说法吗？”

“有什么坚不坚持的？没泡过就是没泡过。再说我泡不泡温泉，和庄郡驭的死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