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这么确定我就放心了。”傅须庭笑道,“你没有泡过温泉,可银质的吊坠却变得锃亮——如果不是吊坠原主人庄郡司的幽灵作祟,想必便是在处理昏迷状态的被害人时不小心沾上了碳酸泉。”
“啊!我也听说过!”白昕祎附和道,“如果银饰发黑的话,可以用牙膏或者可乐清洗,但从原理上来讲,是因为牙膏和可乐都含有碳酸微粒。”
江处长厉声对向凉说道:“那么项链就请交给我们化验一下吧。”
此时向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妥协道:“不用化验了,我承认人是我杀的——不过行凶的只有我一个人,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舒梓橘他们惊讶地抬起头,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那么四块冰砖怎么解释?还有,将四张备用房卡全部换了个遍,不征得其他人的同意办不到吧?”
“我拜托他们制作冰砖,却没有告知具体用途,门卡也是一样。他们都知道我玩心重,所以便没有多问。”
“开什么玩笑!”江处长勃然大怒。“这种借口也太敷衍了!”
“敷衍归敷衍……”他冷静地应对对方怒意十足的目光,“只要我咬死这一点,警方也无可奈何吧?”
“你……!”江怀无言以对。
白昕祎也不得不承认道:“第一起谋杀的确经过了严密策划,除了向凉先生之外,其他三人都找不到任何参与作案的证据。”
江处长回过神来,“你刚刚说‘第一起谋杀’?”
“没错,作为后续,还有第二起谋杀案!”
他留意到向凉一行人的眼中出现了慌乱的神色,赶忙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在旅馆设备间不是发现一位查无身份的伤者吗?他已经醒过来了,经那人指证,袭击他的是两名穿工字背心和人字拖的年轻男子。”
江怀扫了一眼身穿拖鞋背心的方绪与栗原,问道:“你们认识那名伤者?”
两人支支吾吾道:“我们……”
“江处长就不要为难他们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狡黠地笑道,“因为那名男子是从‘吟景’客房走出来的,目睹这一切的两人以为向凉的计划失败、庄郡驭并没有被溺死,所以尾随那人到没有监控的地方才痛下杀手——我猜他们第二天早上向其他同伴汇报这件事时,向凉应该吓了一跳吧?毕竟前一晚已经见到庄郡驭的遗体了。”
江怀有些不解,“那个人为什么会从死者的房间走出来?”
“只是为了捡掉在池苑里的衣物。”她向卢叶山施了个眼神,示意对方帮她保守秘密,“因为时间已晚,不适合打扰其他住客,只好冒险碰碰运气——他便是庄郡驭尸体的第一发现人。”
“这么说,匿名报警电话就是他打的?”
“没错。”她转向向凉,“第一起谋杀经过严密策划,很难找到蛛丝马迹。不过第二起是临时起意的杀人案件,恐怕计划得不怎么周全吧?”
向凉的全身虚脱般地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责备两位同伴,“真是的,干嘛要淌这趟混水。”
方绪辩解道:“可那个人真的长得很像啊!虽然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那是因为走廊很暗,而他又是从被害人房间里走出来的,再加上你们做贼心虚,才会下意识认为那就是庄郡驭。”白昕祎替躺在病床上的“松田翔太”作掩护。
“我想问一个问题。”向凉说,“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庄郡驭死于谋杀的?”
“这个么,迹象有很多——明明使用了睡眠喷雾,却在此前喝了两杯浓咖啡,衣物上还有一股香水味,说明原本计划要见重要的人。”
“他是要向橘子表白吧。”向凉猜测道,“其实当我进入橘子的‘风月’客房时,发现庄郡驭已经在里面了,还穿得人五人六的——以他那个体型,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拖到隔壁的,总不能让他死在橘子房间吧!”
傅须庭顿悟地“哦”了一声,“看来被害人身体上的伤痕就是在拖拽的过程中留下的。”
“可能是栅栏吧,我也不知道,只可惜他当时已经晕晕乎乎,没让他吃更多苦头。”
江处长脸色严峻,“那么,这位小姐与案件也有关吧?”
“她和此事毫无瓜葛!”向凉急切地辩称,另外两人也连声附和。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吧?”舒梓橘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平静,“这个计划原本就是我提议的,邀请庄郡驭参加同学聚会的也是我,怎么一出事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卢叶山不解道:“可是你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对被害人下手呢?我们调查过他的人际关系,大家都反映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对你们也算慷慨、何况还对舒小姐心存爱慕不是吗?”
“想到这一点就让我恶心!”舒梓橘突然变得情绪激烈,白皙的脸蛋也涨的通红,“那个男人夺走了郡司的一切!现在居然连弟弟生前的女友也想染指!”
“你是说‘星川号’电车旁栈道的那起意外?”
“那根本不是意外!郡司死之前,手里抓着一枚红色的护身符——那枚护身符正是那个男人在庙里求的!这就是郡司给我们留下的指认凶手的证据!
是人都看得出,郡司头脑灵活、要比那个人受欢迎得多!即便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也更偏爱郡司!如果不是他对郡司下了毒手,现在整个庄氏集团早就在郡司的掌控之中了!
凭什么那个男人杀了人就不必受到制裁?庄母明明心里有数,却不愿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讨回公道!为了那种龌龊歹毒的继承人故作不知情!”
“别再说了!”白昕祎愤然制止道,“即使你的男友没有发生意外,庄氏集团也不会交给他打理!”
“你说什么?”舒梓橘不耐烦地看着她,“你一个外人又知道些什么!”
“庄母的确有所隐瞒,但她并不是想要包庇自己的长子,只是不想家丑外扬罢了!”
“家丑?”
“庄家的实际掌权者之所以是庄母而不是庄父,原因就在于庄父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可以说是庄家特有的遗传病。患者每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而且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而言,基本是无药可救。”
“难道说……郡司他……?”
“很不幸,你的男友也遗传了这种家族病。所以,大坝栈道坠落的那起事件如你所说,极有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目睹了父亲的惨状、畏惧尚未到来的病魔而自杀。
然而你们,身为挚友,不仅没有及早察觉他的痛苦,反而将他的死全部归结到无辜者身上,害得庄氏彻底绝了后。”
“不可能!”向凉难以置信地吼道,“你说的不是真的!”
白昕祎眼前浮现出一张俊朗的面容在冲过黑黄相间的防护栏后,朝自己莞尔一笑,随后纵身一跃的场景。
然而在身体翻出玻璃围栏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失重的恐惧,急忙朝自己胡乱抓了一把,撕裂了胸前的口袋。
他抓在手心里的那枚护身符,正是自己在庙里为他求的。
不过最后的抗争无济于事,他的身体在斜倾的混凝土巨块上弹了一下,最终还是变成广袤深蓝中的一阵白沫。
那一刻所造成的冲击残留在白昕祎心里,她最后对舒梓橘一行人说道:“如果不信我说的话,你们大可以找庄母确认,我想事到如今,或许她会坦言丈夫的病情和次子的软弱。”
舒梓橘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直到白昕祎他们离开别馆之后,才听见窗户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