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个人。”过了几分钟,白昕祎才回答道。
余参硕和陆铭鼎也浑身是汗地跑了上来,急匆匆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看到一个火人从活动室门口跑了过去!”
两个人身上汗津津的,看来刚经历了一场酣战。
“好像不动了,我们下去看看。”傅须庭脱下外套,便和那两人一起来到甲板上。
刚一冲入瓢泼大雨,他们便被浇了个从头湿到脚,而由于飓风与船身的晃动,来到火人面前的每一步都步履艰难,不得不扶着栏杆谨慎行走。
“小心点!”
傅须庭一手持着手电,朝另外两人大声呼喊,但风雨声肆虐,也不知他们听没听见。
手电的光照到火人身上,他们发现那人已经成为了一具焦尸,焦尸俯趴在地,四肢呈现出蜷缩的迹象——典型的被烧后肌肉收缩的状况。
余参硕见到这副惨状,忍不住朝海里狂吐不止,不巧一个浪打来,半个身体在外的他差点俯冲出去,还好另两人反应够快,一人拉住一边,才保住了医生的命。
“尸体是那个司机!”陆铭鼎喊道,但傅须庭也只能从嘴型来辨别对方的话。
最后两人达成默契,挣扎着将焦尸抬到了杂物间,前来送浴巾的女孩们一见这幅场景,都尖叫着转过身去。
安置完尸体后,他们从杂物间里走了出来——
“是菅佑尔,那个司机大叔。”傅须庭面色凝重,“烧得面目全非。”
其他人无言以对,那对双胞胎姐妹已经开始默默啜泣了。
“怎么会这样……”船主的眼眶也有些泛红——这是死在她私人游艇上的第二人。
此时还能保持理性思考的人不多了,白昕祎却是其中之一,她问道——
“刚才的火势那么大,可不是一般的引火上身。你们有闻到汽油味吗?”
“我只闻到烤肉味。”陆铭鼎耸了耸肩,但其他人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没人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火好像是从上半身开始烧的,他一路向下狂奔,大概就是为了寻找足以灭火的水源吧。”傅须庭说道,“可惜还是没能支撑到最后。”
“好好的人怎么会说着火就着火!之前他还在宴会厅和我们聊天呢!”
面对同伴激动的质疑,他也只能以无奈的表情回应。
“我想……我先去休息……”余参硕面色苍白,汗水混杂着雨水滴滴嗒嗒往下淌。
即便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室内,他依旧心有余悸地扶着墙。而他刚才见到尸体后的那番表现,令人很难想象他是如何通过医学院考试的。
“恐怕不行。”傅须庭将干毛巾丢给对方,“我们得在第一时间调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好几个人露出了疲态,但在这个问题上,陆铭鼎似乎与他达成了一致,他帮腔追问道:“大家都没意见吧?”
在清一色的沉默中,所有人又回到了宴会厅——说是所有人,其实已经少掉两名游客了。
而接下来的互相质问与自白,更是如同修罗场一般。
傅须庭重新将半干的头发用橡皮筋扎了起来,说道:“那么,先由我来说明,看到着了火的大叔狂奔下楼时,我和白昕祎、船主律小姐、还有乐手姐妹都在宴会厅里,这一点大家可以互相证明。”
陆铭鼎说道:“当时我和余医生也在活动室里打桌球,看见火人飞奔而来,我们俩都吓了一跳。”
余参硕在一旁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脸上的雨水已被擦干,只是依然全身无力,只好瘫坐在椅子上。
“又是你们两个互相佐证吗?化妆师死的时候也是一样……”傅须庭找来两份纸笔,“要是不介意的话……”
“写比分是吗?”健身教练爽快地接过文具奋笔疾书,医生也颤抖地写下了比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两个人写下的比分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是事先串供的吧……”白昕祎壮胆提出了异议。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计可施。”陆铭鼎答道,“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讲,谁都有可能的?”
“不,我们这边可是有五个人,串供的难度要比你高很多。”
“或许你们正是利用了这种惯性思维才……啊!”
“怎么了?”面对对方突然语塞,白昕祎也有些莫名。
“如果是你们五人合谋作案,我和医生则成了少数派,看来生机渺茫啊。”
这个玩笑似乎也过于严肃了,她本想与他对呛两句,却被傅须庭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和两位死者是什么关系?”
“素味平生。”陆铭鼎的语气无所畏惧。
“那和何蔓呢?”
对方显然愣了一愣,随即反问:“谁?”
“何蔓小姐,一位记者。”
“不认识。”
“余医生呢?”
面色发青的医生摇了摇头。
傅须庭追问道:“余医生就职于哪家医院?哪个科室?”
“……省北综合医院,急救室。”他似乎费了好大劲才回想起自己的工作地点。
“哦?我刚才提到的那位女记者,就是发生猝死症状后被送到你们医院急救,但最终还是不幸离世。你身为该科室的医生,却告诉我你毫无印象?”
“呃……猝死……”他努力回忆,“好像有点印象……”
“死者肚子上有刀口吗?”
“呃……刀口,好像……”
面对对方的吞吞吐吐,傅须庭大光其火,怒斥道:“是有还是没有!”
“好、好像有!”余医生打了个寒颤。
“那我问你,刀口是救护车送来时便有的、还是你们在急救时剖的?”
“这个……”他突然陷入崩溃,像个受欺辱的孩子般放声哭喊道:“你别再问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他的怪异反应,大家都只能以叹气应对,只有一个想法是共通的——余参硕医生一定有所隐瞒!
陆铭鼎不解地问道:“这个叫何蔓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傅须庭与白昕祎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下了决心似地说——
“我们发现这艘游艇上的人大多都与这名女记者有关。”
他开始就自己所知把思绪捋了一遍——
“这位名为何蔓的女记者在外派工作地点猝死,被送到省北医院后不治身亡。在家属提出申请后,遗体被送回老家,而在殡仪车上却连棺材带人不知所踪。”
陆铭鼎顿悟道:“你刚才说殡仪车,该不会就是……”
“就是菅大叔负责驾驶的,不仅如此,先前死去的杨伊伊也是负责给何蔓化妆的入殓师,她在检查遗体时发现死者肚子上有一道刀伤。”
“这么说,后来失踪的尸体又找到了?”
“也算是巧合吧。何蔓小姐的遗体沿着排水渠滑下山坡,恰巧被我驾驶的车辆撞到——当时她在副驾驶。”他指了指白昕祎,“我们当即报警,该说是走运还是怎样,经警方核实,被我撞到的原本就是一具尸体。”
“那可真是……”健身教练似乎被这一串关联震惊到词穷了。
“后来我们便收到了竞猜题,当然,我想无论我们怎么回复,都会收到登船券——毕竟这艘船上汇集了那么多与何蔓小姐有关的人。”
陆铭鼎问:“除了你们、失忆的医生、两位死者之外,还有其他人认识何蔓吗?”
“两位乐手小姐似乎也与她有工作上的往来。”
“工作上的往来?”陆铭鼎思忖道,“该不会是发生了经济纠纷,然后……”
“没有的事!”身为姐姐的艾斯反驳道,“我们只是接受过采访,然后逢年过节收到过寄来的伴手礼而已。”
“两个礼拜前我们还收到了牛轧糖。”艾伍也附和道,“真的只是工作往来,再说,就算有经济纠纷,也是乐团与杂志社之间的事,这与个人员工无关啊!”
健身教练看上去像是姑且信了她们的话,转而质问船主律旗凌——
“那么律小姐和这位何蔓记者有什么牵扯吗?”
“毫无瓜葛。”她义正辞严地说,“我说过,我是受人委托才发的船。”
“那位神秘的委托人显然是想将所有与女记者有关的人一网打尽,他究竟是谁?”
船主迟疑道:“这……”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因为什么可笑的‘保密条约’而三缄其口吧?都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还是在你自己的船上!”
“不,不是的。”她焦急地辩解,“只是这位神秘金主并未透露过身份,所有的事宜都是通过秘书来办理的。”
“秘书?长什么样?”
“嗯……个子很高、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
“你说的是《骇客帝国》的主演吧!”
“可那人就长那样啊!他口风也很紧,没有留下关于雇主的任何讯息。至于在座各位,也是由他负责招揽,我只认登船券放行。”
“这也太可疑了……”陆铭鼎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就这样你也答应替他发船?”
“因为对方出手很阔绰啊!你要知道,现在时运不济,航运业经营经常会陷于入不敷出的境地——就拿‘海伦号’举例,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游艇需要斥大量资金雇佣人员及维护设备,要是没有你们这批单子,我可是连下个月的贷款都要还不上了!”
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船主都有些哽咽了。仔细想来,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傅须庭干咳了两声,直勾勾地盯着陆铭鼎,“我不相信你与何蔓小姐素味平生——她难道是你健身房的会员?”
“比会员更亲密一点。”这下,健身教练毫无保留地答道,“她是我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