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昕祎喃喃道:“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了‘没印象’啊……”
“那是因为你问的是人名,我每天运送那么多‘客人’,对姓名是不会有印象的——不过要是说到曾经将遗体遗失这样的大事,即便想忘记都很困难!”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傅须庭缓过神来请教道:“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遗体为什么会丢失呢?”
“这件事说来也很奇怪。”殡仪车司机回忆道,“我从省北综合医院接到遗体之后便沿着省道往南开。途径行河川的时候雨下得很大,又没有路灯,可以说是各种不凑巧的因素叠加在一起。”
的确,那段路傅须庭他们是沿着省道的辅路开过来的,因此知道菅佑尔所言都是实情。
“然后呢?”
“路又暗、雨又大,我一路上车速控制得很低,虽说省道限速尚有富裕,但我时速只开到五六十的样子,当时我就听到车后有些异响。”
“异响?是什么原因?”
“我哪儿敢看啊!你也不想想我开的是什么车!”他苦笑道,“声音不是很大,而且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开车。可到了殡仪馆之后才发现,后备箱门大开,安放遗体的柏棺也不知所踪!”
“后备箱是被撬开的吗?”
“不好说,因为我开的是两箱式的面包车,装卸货本身就是由后备箱出入,锁孔那边有些磨痕擦痕也很正常。事情发生后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向工头反应,随后当即报了警!”
“所以也有可能是锁扣松懈,导致柏棺自然从后备箱滑了出去?”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但我在发车前也曾拉了拉后备箱盖,当时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后来遗体还是被找回来了?”
“托老天爷的福,很快就被找到了。”他喝了口水,似乎依旧惊魂未定,“听说遗体从小山坡滚到了辅道上。这种事闻所未闻,好在遗体找回后,上面除了多了些常规擦痕之外,没有被侵犯的痕迹,看来并不是变态搞的鬼。”
傅须庭一惊,“难道你还做了检查?”
菅佑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驳道:“怎么可能!虽然我是单身,可也不至于连尸体都……哎呀,我是让杨伊伊帮我检查的——她是负责那具遗体的化妆师。”
怎么会这么巧!入殓师、遗体押运司机、与死者有工作往来的人、以及不慎撞到遗体的人同在一艘游艇上!
傅须庭追问道:“她发现何蔓的遗体有什么异样吗?”
“如果有异样,她当场就和领导说了。不过你也知道,化妆师最在乎的就是脸,只要脸部完整,就没有对她的工作产生影响。”
就好比理发师只要顾客走出店门的那一瞬间满意,之后的事就大可不必担心了。
“哦,对。”菅佑尔突然回想道,“她是提到过一件事。”
“什么事?”两人好奇地凑了上去。
“她说遗体的肚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
好像何蔓的父母也提到过这样一件事……
傅须庭问道:“她说的肚子,是指胸腔还是腹腔?”
“那倒没说得这么细。”
“会不会是滚下坡时不慎被锐物拉伤的?”
“她说伤痕很平整,应该是刀伤。”
“刀伤……是动手术的时候?不对,我记得人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救了——那刀伤又是怎么来的?”
菅佑尔干咳了两声,像是想要早点终结这个令人不悦的话题。
白昕祎识时务地说道:“逼着大叔回忆这些事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对了,你有打火机吗?我的放在衬衫里,被那个法国人拿去洗了。”他是对傅须庭说的。
“呃,没有。我不抽烟。”
司机略表遗憾,“这样啊……”
白昕祎说:“我客房茶几的烛台旁倒是有火柴,大叔房间应该也有吧。只是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不好去甲板上抽烟了。”
“不不,我不抽烟,我去上个厕所。”
说着,他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间去。白昕祎他们对望一眼——看来司机大叔是烟瘾又犯了!
此时,用“倾盆”二字已远不足以形容雨势之大。游艇在海面上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水幕像是第二道玻璃窗,模糊了室内旅人的视线。
即便身处温暖干燥的宴会厅,也能体会到窗外狂风的肆虐与暴力。借微弱的光可以看到乌云像是形状不规整的厚墙,而光则来源于密集划破黑幕的蓝色闪电——如果站在甲板上,或许早就被轰鸣的雷声吓破了胆,好在这艘游艇的双层玻璃隔音效果还不错。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发生了谋杀事件,另一方面是由于暴虐骇人的气候,尽管座钟已经敲响了九下,早就到了各自回房洗漱的时间,宴会厅中残留的五人还是选择继续漫无目的地赖在这里。
“我们两个可能真的应该去找个大仙算算命。”白昕祎一脸愁云地说。
“别信这一套。”傅须庭这句听似毫无效力的安慰的确没起到任何作用。
“想不信都不行!你说说看,自从林初来到店里的那天起,我们已经遭遇多少起类似的事件了!”
“你忘了算上剧组和杜医生的那件事。”他给干柴添了把火,见对方表情越发僵硬,忙找补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多少有一些正能量,她也稍许宽慰了一些。
私人游轮上的一船人估计都与何蔓脱不了干系。现在回想起来,起因是她们撞到了何蔓的遗体,随后便收到了即使乱答一气也能获得登船券的竞猜题。而同行的船客目测至少有一半与何蔓有交集,何况现在身为入殓师的杨伊伊已经死在了游艇上形同密室的客房之中!
凶手是怎么逃出密室的?那个“管”字作何含义?神秘人将所有人召集到船上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何蔓肚子上的刀口是怎么回事?
疑虑接踵而至,但为了不引起更多人恐慌,加上自己也尚未理清头绪,只好百无聊赖地听另外三个女生继续讲述外出游历的经历。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房间了吧?”没话找话的每一秒都令白昕祎觉得度日如年。
“好吧,那么……”傅须庭起身向楼道走去,突然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人吗?!”
众人朝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从三楼往下的旋转楼梯上,一个长了腿的火球嚎叫着飞奔而下。
火球在楼道中狂舞,白黄交融的烈焰与船外滂沱的大雨形成强烈反差,它一边挥舞着双臂滚落台阶,一边发出痛苦的嘶鸣——这无疑是个浑身着火的人!
傅须庭眼疾手快地闪身,火球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接着跑向一楼的甲板。
宴会厅中的五人忙赶到可以看到甲板的落地窗边——只见一片黑暗之中,一道火光奔跑至甲板尽头,最后像是用尽全力一般扑倒在地。
大雨逐渐浸透了那人的全身,火球也从火焰、火苗坍缩成了火星,最后因雨势而全部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