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须庭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虽然从食材上他可以大致猜测到，原先那位暴戾的法国大厨可能打算做香煎鹅肝，但如此精致的菜肴对他而言难度似乎有点大。

而且，他不得不注意到，用于做配菜的熏火腿的余量似乎减少了不少，小圆面包和牛奶也有相同遭遇，昂贵的雪花牛肉和肥鹅肝反而得以保全——莫名减少的都是些能够速食的食材。

他肯定是不吃幽灵这一套的，在凶手的问题上，他更倾向于那名叫卢布松的大厨。魏宏明的死从时间节点上是在大厨逃逸之后——可是，他真的逃逸了吗？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只是看见少了一艘逃生船，至于船上是否有人根本无从考证。

可如果他不在逃生船上，那么这段时间又藏匿于游艇的哪个角落呢？

平底锅“滋啦滋啦”的声音逐渐湮灭，他听见厨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声音是从垃圾管道传来的，因此还伴随着空洞的回响——能发出这种声音，绝对不是老鼠或其他小兽。

他不动声色地从刀架上取了把剔骨尖刀，站在了管道一侧。

要说毫无畏惧是不可能的，可眼下这个顺着垃圾管道爬下的人有很大概率即是凶手，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放跑他！

管道中有个人影落了下来，他来不及细看，便用手肘抵住对方的胸，剔骨刀笔直对准来者的喉咙。

白昕祎那双惊恐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管道中闪烁，两人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啊……”他放下了尖刀，“你怎么从垃圾管道里进来了？”

“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请把手从我胸上放下来你个色狼！”

“哦，抱歉。”他匆忙收回了手，“不过你也袭胸过我，所以算扯平了。”

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却被突如其来的香味吸引住了。

“……有好吃的……？”美食当道，她的气焰大不如前。

“要尝尝看吗？”他识相地给同伴夹了块鹅肝，“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唔……超级棒耶！”

看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就令人足以令人产生食欲，鹅肝的脂肪在她嘴唇上覆了一层亮亮的油膜，看起来香艳欲滴。

可能是刚刚洗完澡，白昕祎闻起来香喷喷的，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从耳际一直淌到胸前，锁骨好看的轮廓若隐若现。

“你在看什么？”白昕祎见他走了神，便好奇地问道。

他慌忙收回目光，掩饰似地嘲讽道：“所以你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来偷吃的？爬垃圾管道？”

她没有在意对方的揶揄，略带兴奋地反问：“你猜我是从哪里进来的？”

“从哪里？”

“壁炉啦！”

“壁炉？可那不是假火壁炉吗？”

“的确是假火壁炉没错，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已经有中央空调了，却还要安置暖气片。”

“不是为了欧式装潢的造型吗？”

“即便是为了造型，有必要专门砌出烟囱管吗？不觉得很浪费空间吗？”

“所以呢？”

“假火壁炉只是个掩饰，它是为了遮住藏在里面的垃圾管道。欧美的住宅很多都配有垃圾管道，这艘游艇是仿欧式风格建造的，看来是保留了这一设计。所以我们的客房内才没有垃圾桶，因为这项功能已经被管道取代了。”

“不过这两年由于美观和气味的原因，很多居民会刻意封堵垃圾管道。”

“没错，所以这艘游艇上也用假火壁炉遮盖住了管道。”她拿出了自己刚才写下的房间示意表，“你看，杨伊伊和魏宏明分别住在101和201，使用的是同一根管道，相应位置的b01是仓库，如果从仓库中的垃圾管道爬上去，就能够顺利到达那两人的房间，行凶之后再回到仓库——这样一来，就破解了密室的谜题。”

“管道啊……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他沉思道，“这么说来，杨伊伊在化妆镜上写下的‘管’……”

“指的就是管道！因为不管平时看上去怎样，凶手潜入客房之前，必须先把暖气片——也就是假火壁炉搬走，这样一来，就露出了原本的垃圾管道。”

“假火壁炉不是嵌合在墙上的？”

“那只是装饰线脚的效果而已，其实是活动式可拆卸的——我刚才就是这样从自己房间来到这里的。”

“钻起来方便吗？”

“不太方便——空间很狭小，而且内壁还特别滑，光是勉强靠摩擦力支撑着自己不掉下来已经费尽全力了——如此看来，那个凶手应该很矫健吧。”

傅须庭看着对方身上的好几处擦伤，好奇地尝试着钻入管道，可勉强将上半身塞进去后，却发现连身子都转不开——

“糟糕……拔不出来了！”他的回声在管道里畅响。

“不许耍流氓！”她怒嗔道。

“哪有……我是真的拔不出来了啊！”

白昕祎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垃圾管道中解救出来，刚刚得救的他忘恩负义地说：“看来只有身材娇小的人才能钻得进去——还好你没有胸，不然也被卡里面了。”

不过，当他的余光瞥见她拿起先前那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并且目露凶光时，忙转移话题——

“我们去仓库看看吧，说不定凶手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她觉得对方说的有理，于是姑且绕过他这条狗命。

可当他们来到仓库之后却大失所望——仓库里根本没有管道，所谓的垃圾管道似乎从三楼延伸到一楼便截止了。

白昕祎气馁地抱怨：“这么会这样，明明厨房就有啊……”

“因为厨房有厨余垃圾，是刚需。可船舱基本是封闭的，设置过多管道会导致气味散不出去。”

“什么嘛……好不容易解开的密室之谜……”

傅须庭话锋一转，突兀地问道，“你知道避孕套的作用吗？”

白昕祎脸一红，乖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小姑娘家家懂得挺多啊！”傅须庭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呢，许多人在藏匿违禁药物时都会用到避孕套。”

“你是说，将药物包在那个里面吞服，事后再排泄出来吗？”

他点了点头，提示道：“你想想看，何蔓遗体的肚子上……”

“刀口！”她犹如醍醐灌顶。

“何蔓从研究所里偷出了药物，为了逃避检查，将其包在避孕套里吞了下去，可是却不幸猝死。遗体在运送途中被盗走，随后那人剖开了她的肚子，获得药物。之后，没有利用价值的遗体就被抛尸郊外，恰巧被我的车撞到——这样的推论最符合逻辑。”

“这么看来——她的猝死可能也不是意外了。你说那个抛尸的人会不会是健身教练。”

“我认为有很大可能。”他思忖道，“另外，我觉得船主可能正是将我们召集至同一艘船上的幕后黑手——她的目的是找到那支试管。”

“律旗凌？为什么？”

“我认为你‘垃圾管道’的思路并没有问题。”他说道，“从你画的表格上看，只有她可以直通两位死者的客房。”

她接过褶皱不堪的纸，喃喃道：“船主……她住在301……”

“既然仓库没有垃圾管道，那么要抵达杨伊伊和菅佑尔房间，就只能通过船主的垃圾管道了。以她的身材，也能够轻易地从管道中钻进钻出吧？”他补充道，“其实她并不知道试管在谁手中，所以只好将可疑的人聚集在一起——至于选择先对化妆师、司机、医生下手，是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利用职业便利，更易于接触何蔓的遗体从而获得试管。”

“这么说来，刚才也是她号召大家整理死者物件的——她是想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地搜一遍房间！”

“没错，所以这艘游艇并没有配备足够的监控——如果拍到监守自盗的画面就遭了！”

“话是这么说……”她面露难色，“可她为什么想要获得那支试管呢？”

“这个么……动机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但你不觉得她对异能者研究所的事格外热心吗？”

白昕祎皱了皱眉，扯开话题道：“要跟大家说吗？试管的事、还有垃圾管道的事。”

“不，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一来我们并没有证据、二来那个下落不明的法国人也令我很在意。”

“你是说那个叫卢布松的？”

“没错，我发现冰箱里一直在少东西，而且减少的都是可以即食的食材——逃生船可能只是个声东击西的假象，说不定他还混迹在这艘游艇内！”

他们正说到一半，厨房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傅须庭上前一看，是双胞胎中的姐姐艾斯小姐，她激动地喘着粗气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快跟我上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他们问道，“难道又有人……？”

艾斯摇了摇头，急促地说：“我们发现了何蔓的下落！”

“何蔓？她早就火化了吧？！”

乐手惊恐万分地说：“是幽灵！我们见到了她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