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商务车在青石板路和羊肠小道之间穿行，好不容易才抵达地址上所写的商业街。

傍晚时分，金光在街道上洒下一片余晖，此时正值下班的时间点，路人如织，但大多都行色匆匆。

白昕祎和傅须庭驻足在一家花店前，隔着玻璃向内张望。

花店并没有鲜明唐突的招牌与宣传标语，反倒成了这条热闹熙攘商业街中的一股清流。而店内的花卉也多以清淡素雅的色调为主，整体搭配非常和谐。鲜花造型饱满、色泽纯正、水珠挂在花瓣上，显得清新可人。

看来店主是个通晓花卉、又不失品位之人。正这么想着，店内走出一位相貌惊人、年纪和傅须庭差不多大的女孩。

“二位要进来看看花吗？”

女孩五官标致、脸盘小巧，亚麻色的长发高高地扎起了马尾，穿着一身贴身的白衬衫和卡其色围裙，尽显身材，不过应该是工作服。看来她就是花店主人，不得不承认店长本身便长得和店里的鲜花一般纯洁清秀。

“啊不是……”白昕祎还来不及谢绝，就被傅须庭挡在了身后。

“真好啊，这家花店……”他喃喃道，“花和店主一样好看，每天前来驻足购买的客人一定趋之若鹜吧？”

喂！我还没死诶！白昕祎心想，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调戏其他女生？！不，背着我也不行！

“并没有那种事。”花店主人笑意盈盈。

“那么，如果要给女朋友买花……”他一把揽过气的像河豚鱼的同伴，“应该买那一种比较好呢？”

“那样的话我绝对不建议当着她的面，给她一个突然惊喜会比较好。”

“这样啊……”他若有所思，“看来我还是道行太浅，这样吧，小白妹喜欢什么花自己挑吧！”

“那……我要这个。”她指着一把白菊说。

他苦笑道：“我们挑点活人用得上的花好吗？”

白昕祎没有回答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花店主人问道——“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来祭奠死者的。殷小姐，据说白菊的花语是‘真实’，对吗？”

漂亮的花店长一愣，“……没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姓殷？”

“后山上采摘山竹的老伯告诉我们的。”

“是他啊……那你们为什么……？”

“我们来是为了和您交换真相特意前来的。”

花店主人一头雾水，“交换真相？”

“我们知道令妹究竟是怎么死的，所以也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抛尸好吗？”

美人宁静寡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片阴霾，她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事，二位如果不是来买花的就请回吧。”

白昕祎却依旧不依不饶，“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但请至少听我们把话说完。”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到你这样的反应我就知道，一直以来你都生活在误会里。”

“没有什么误不误会。”对方的不耐烦中甚至夹杂着抵触，“舍妹死于意外，她在海边溺亡，是被几名旅友发现的。”

“您不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自欺欺人吗？”她据理力争，“令妹得了重病，身体很虚弱，而且根本不能晒太阳——她一个人要怎样下山来到海边？”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调查我们家的事，而且还胡乱猜忌。” 花店主人眼眶泛红、面色却变得惨白，“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们家的人将妹妹带到海边的吧？当时家里只有我和母亲，凭我们两个女流之辈的力气根本无法将舍妹带到那里！”

“但如果是男人的话就可以！”她反驳道，“特别是那种常年往返于山上山下从事搬运工作的体力劳动者——比方说那位老伯！”

“诶……？！”这句话似乎直击要点，花店主人瞠目结舌，一时间都忘了如何回击。

“你将令妹的遗体塞到老人家背着的箩筐里，拜托他将她带离这个家。老伯答应了下来，而他的卡车在行驶到盘山公路急转弯口的时候紧急减速，你妹妹的遗体便由于惯性、随着箩筐掉入了悬崖下的银海急湍。出乎你意料之外的是——遗体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便顺着海流飘到了沙滩上，结果被在海边采风的年轻人发现了。当时令妹的遗体蜷缩成一团，其实也是因为死后僵直造成的——毕竟她长时间屈身于那个箩筐之中，遗体的动作形状早就固定了。”

花店主人先是一怔，沉默良久后才才带着愤恨责备道：“你们两个，事到如今还要把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做什么？”

“来还你的家人一个公道。”白昕祎握住对方的手说，“在你心里，一定认定杀死你妹妹的凶手是你母亲吧？”

对方将手抽了回去，“你无凭无据的可不要信口开河！”

“我说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这件事已经成了你的心结。我现在要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令妹的死与令堂毫无关系——她是被意外潜入你们家的旅行者杀害的。”

“诶？！”花店主人的表情由排斥转为一脸茫然，“旅行者？”

“一名到后山进行摄影采风的旅行者——巧的是，他也是发现令妹海滩边遗体的旅人中的一员。”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回握住白昕祎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白昕祎看了傅须庭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才说道：“他在七里滨开了一家咖啡馆，昨天有个年轻人登店，鬼使神差地讲到了后山上殷宅女鬼的事。”

“女鬼？”她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道，“那时经常有这样的传言，其实那都是……”

“他们误将令妹当成女鬼，小地方一旦发生些离奇事情便传得很快，谣言就这样以讹传讹，传到了那个年轻人耳朵里。

那位年轻人起初只当殷宅的怪事是耸人听闻的都市传说，并没有信以为真。那天为了摄影采风，他偷偷溜进了殷宅，随后便在二楼遇到了令妹，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立刻联想到了那些风言风语，顿时失去了理性判断。而令妹也因为收到惊吓，迫不得已向对方采取攻击，但她体弱多病，根本不是一名正值壮年的男性的对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年轻人将令妹溺死在了浴缸里。”

花店主人震惊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眼中也泛起了薄雾，她反复问道“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在得到白昕祎数次肯定的答复后，她泪如雨下，口中反复嗫嚅道——

“太好了，不是她，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甚至来不及跟客人打声招呼，便草草挂上“闭店”的招牌，随后跳上路过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怎么办……她还没有说明为什么要抛尸呢。”傅须庭遗憾地说。

“这样也好，殷家的问题就让殷家人自己去解决吧。”白昕祎倒不以为然，她转而对同伴说，“晚上有点想吃牛肉面面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是想吃店里的还是我下的？”

她愉快地回答：“你下的。”

“好吧，看在你送我小心心的份上，荤段子我就不说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买了上等的牛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