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傅须庭的这番话，白昕祎不由陷入唏嘘——商海中一生戎马的代氏最终竟落到孤家寡人的下场，如果人生能够从头来过，不知他究竟会作何选择呢？

“不过，你也了解得太详细了吧？”她好奇地问道，“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你怎么如数家珍？”

他挠了挠头，“说要来戮山登山露营之后——当然现在演化成了开车露营——我就将附近大大小小的景点介绍都扫了一眼。”

“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攻略党啊！”她问道，“那戮山为什么会被称作为‘戮山’呢？听起来怪渗人的。”

“说道这个，其实这座山的本名是‘鹿山’——‘梅花鹿’的‘鹿’。英占时期这里曾被一位英国大校占领，那栋古堡也是他当时下令建造的。这位大校喜好打猎，为了投其所好，当地农商圈了块地饲养了打量英国黇鹿供其赏玩。”

“真是大手笔啊，黇鹿是一种鹿吗？”

“没错，外形上和梅花鹿相近，但梅花鹿的角是树枝状的，而黇鹿的角是板状的。后来英军败退，大校也连夜逃回国内，这下农商可就傻了眼——饲养黇鹿耗费巨大，战后经济发展有十分迟缓，他们前思后想，最终决定将它们放归山林。于是一夜之间，这栋山上便遍布黇鹿了。”

“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可为什么我们到现在一头鹿也没看到呢？”

“我说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黇鹿原本生长在地中海地区，对我国南方环境并不适应。再加上战后村民们缺衣少食，自然不会放过这般一身是宝的天然资源，渐渐地‘鹿山’便变得名不副实了，久而久之，便更名为‘戮山’。”

“……”白昕祎陷入沉思，半响后她问道，“最后那串烤肉可以归我吗？”

傅须庭立刻反应过来，“让我亲一口就给你。”

她果断答应，于是傅须庭拿起烤肉亲了一口，坏笑着将它递给白昕祎。

这一神经病举动自然遭到了对方的白眼。

……

到了夜晚，气温逐渐转凉，他们将尚有余温的烤架撤下，龟缩到温暖厚实的帐篷之中。帐篷顶上开了扇天窗，他们对着满天繁星时而发呆事儿畅所欲言，直至深夜。

过路汽车的灯光蓦地扫过帐篷。

“真稀奇啊，这个点还有车路过。”傅须庭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了，我们也该睡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白昕祎，发现对方早已打起了微酣，看来提醒是多余的了。

“真是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将她的毯子掖掖好，随后自己也倒头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引擎轰鸣声，听上去像是汽车发动机正反复启动——难道是有人偷车？他警觉地惊醒，白昕祎也因噪音不得不起床，两人透过帐篷的缝隙向外张望，发现是一辆英菲尼迪瘫在路边，陷入了熄火的境遇。

“需要帮忙吗？”他上前向英菲尼迪中焦头烂额的驾驶员打招呼，白昕祎也紧随其后钻出了帐篷。

“抱歉，把你们吵醒了。”驾驶员摇下车窗，一脸愧疚地说，“没想到车会突然发不起来。”

驾驶员相貌正直、仪表堂堂，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他带着金丝边眼镜、身着正装，仿佛是要赶赴什么晚宴。

傅须庭猜测道：“您是……律师吗？”

“没错，但您怎么会……”对方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发现西装上正别着律师徽章，不由腼腆地笑了笑，随后又哀叹道，“正是要赶路的时候，没想到车居然坏在这种荒郊野岭。”

“索性等白天叫拖车好了，着什么急。”副驾驶上传来一名男子慵懒的声音。

律师当场反驳道：“那怎么行，禾先生，我希望您能明白现在是您表现的大好机会……”

对方不耐烦地打断道：“安律师，我很欣赏你的职业操守，不过我觉得我们已经是可以不用尊称相互称呼的朋友了。另外，说实在话我并无太大表现的意愿。”

车内的气氛陷入为妙的尴尬，傅须庭暖场道：“你们先把引擎盖打开，我看看除了什么问题。”

安律师感激地打开了引擎盖，副驾驶上的男子也下车一探究竟。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出，这是一名相貌俊俏的男子——双眼细长、头发微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或许天生就是这样的长相，白昕祎总觉得这位姓韩的美男子脸上总挂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意味。

“发动机没什么问题……”傅须庭毫不嫌弃地检查着布满灰尘的车头内部，“只是你们有没有问道一股怪味？”

白昕祎附和道：“好像是有股汽油味。”

安律师也面色凝重地下车巡视，但碍于他穿着工整笔挺的西装，对肮脏的车头盖有些避而远之。

傅须庭毫不避讳地俯下身，手持电筒检查了一番，两手一摊说道：“没办法，油箱漏了——可能被飞走的砂石划破的。”

“这下糟了……”听到这一结论，安律师显得心慌意乱，“拖车今晚肯定来不了了吧？”

卷发的美男子却事不关己地在旁点起了烟。

傅须庭问道：“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就戮山古堡啊，眼看就要到了。”安律师遗憾地朝前方指了指，由于路灯光线稀疏，白天还清晰可见的城堡现在早已湮没于漆黑墨色之中。

“都说了不用那么着急，反正他也等了二十五年，多等半天也无妨吧。”美男子倚靠着车身，气定神闲地吐出长长一口烟雾。

安律师责备地瞪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唉声叹气。

傅须庭热心地问：“如果真有急事，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商务车。

安律师先是一阵惊喜，随后忧虑道：“那样会不会太麻烦您？”

“没事，往返一趟也就四十分钟左右。”

“不不，怎么好意思让您再折返回来，我打通电话，请您稍等一下……”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礼貌地交代了事故的原委后对傅须庭他们说道：“二位要是不介意，今晚就请在戮山古堡下榻吧。”

傅须庭倒是无所谓，他原本担心白昕祎会不愿意，可当他偷撇到同伴一脸窃喜的表情后，瞬间觉得自己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