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安芸的杏仁眼瞪得比鹌鹑蛋还大,她怒不可遏,而眼前的局面也令她满腹狐疑,于是她乱无章法地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刻的她还以为对方是想就先前的一夜情问个明白,可她想来想去,在那件事中占下风的却是自己——几个小时前,她不仅被禾云青轻看、连弟弟的爱车前挡风玻璃也被对方使诈砸了个稀烂。
禾云青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来这里的原因和二位一样,都是受代老先生召唤而来的。”
她显然怔住了,半饷才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来和我们争夺遗产的?”
“争夺?遗产的支配权难道不应该在代老先生手里吗?”见对方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他又得意洋洋地补充道,“不过,我们三位是亲兄弟姐妹这件事倒是真的。”
“什么?!”
代安芸的胃开始翻滚——如果说对方是以往接触过的那类死缠烂打的小白脸给些小钱便能了事,而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显然是分割巨额财产。更可怕的是,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和他……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我的身份?”她抱有一丝幻想追问道。
禾云青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没错,今天想着提前回回我可爱的妹妹,所以……”
他的回答无疑印证了代家姐弟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代安芸仿佛心跳骤停一般变得面色苍白,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歇斯底里地在对方身上乱挠乱抓;一直保持克己的代云珑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此刻也忍不住朝不速之客挥舞起了拳头。
在傅须庭和白昕祎看来,当下的场面极为混乱——两个男人在互相斗殴、一个女人在旁尖叫撕咬、而西装笔挺的律师也不得不加入劝架的队伍,此刻正处焦头烂额。
唯一气定神闲的便是引发这场骚乱的禾云青了,他在招架之余不慎挨了两下,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看起来特别愉悦。
“我们是应该劝架、还是悄悄溜走?”白昕祎迟疑了半天,虚心地向傅须庭讨教,对方却只能以耸肩回应。
喧闹声中,谁也没听听到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传来规则而缓慢的“笃、笃、笃”声,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真是稀奇,这个家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此言一出,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暂停按钮——无论是正对对方拳脚相加的代云珑与禾云青、披着一头乱发仿佛神经失常的代安芸、还是为了阻止酣战连自己的西服都被划破的安律师,此刻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一名老者身上,他花白的头发蜷曲着,走路也需扶着手杖,却精神矍铄,狭长的双眼时不时流露出或戏谑或狡黠的光芒。
白昕祎看看他、再看看禾云青,心中大概明白了一半。
“父、父亲大人……”代氏兄妹尴尬地向老者打招呼。
看来他就是戮山古堡的主人、传说中乖僻邪谬的代老先生了。
他的出场显然镇住了在场所有人,连先前还吊儿郎当的禾云青此刻也变得凝肃一场,他与代老先生用同样锐利的目光互相打量,只是他的目光中似乎还掺杂着敌意。
“啊——安律师可真是能干,居然真替我把人招来了。”虽然代老先生表面上在称赞律师,目光却一刻不离禾云青。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人群外围的傅须庭和白昕祎身上,搞得两人有些尴尬——代老先生性格素来难以捉摸,连亲生儿女都不愿与其同住,想必他一定也相当反感外人入住这座城堡吧……
他的目光紧盯着两个外人,令他们揪心不已,傅须庭甚至做好了被当场撵出去的打算。谁知老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松弛,他职业化地笑道:“就是二位将安律师和我儿送过来的?真是太感谢二位了,今晚就请在寒舍留宿,明天我让管家 好好陪同你们在此处逛一逛。”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比siri更公式化,但乍看之下他们似乎并没有收到排挤,而且对方还允许他们参观这栋堪比文化遗产的古堡,对此,两人有些喜出望外。
随后他径直走向禾云青,语气也掺杂了些许人情味,他说道:“我们之间有好多话必须说清楚,我也知道你有许多事要问,今天时日已晚,明天我们抽个时间出来好好聊聊。”
他鼓励似地拍了拍禾云青的肩膀,由于年长、脊椎收缩,他看上去比对方矮一头。
“等一下!”代安芸再度发出尖历的质问声,她对老人叫嚷道,“你刚才说他是你的什么人?”
“啊,这件事你们姐弟也有权知道——”代老先生带着些许嘲弄说道,“论资排辈的话,你们应当叫他一声‘大哥’。”
姐弟俩的面色由于愤怒涨得通红,代安芸更是将拳头紧攥、手指骨节捏得发白。他们充满怒气的目光来回在这对新晋父子之间扫射,而被视奸的二人却仿佛熟视无睹。
代老先生摇了摇手铃,身着欧式燕尾服的管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以训练有素的口吻问道:“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安排两件客房给这三位。”
“好的。”管家刚准备退下,却又被刚进门的禾云青给叫住了——
“如果有套房的话麻烦将我们三个安排在一间——我们是一道来到,但安律师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吧。”
管家探寻似地望着老主人,见河老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他便上楼指使女佣了。
第一次涉足戮山古堡的三人被安排在一间豪华套房,不仅开间广阔、连内饰也是仿照英国皇室风格打造、给人造成一种穷奢极欲的影像。连见过世面的傅须庭也开始连声感慨,白昕祎则偷偷捏了捏勾勒着金线的被套——缎面的,她又压了压床垫,预感自已待会儿会躺在云里。
“刚才让你们见笑了——当然,其实我并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毕竟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前来‘做客’的。”
不知为何,先前一直放浪不羁的禾云青对他们倒是相当礼貌。
通过刚才那场闹剧,两人脑中已经勾勒出了一副私生子登门争夺家产的画面,但当事人不提及,他们也不好多嘴。可禾云青倒是毫不避讳,他主动攀谈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原本你们可以单独住一间的,却被我这个电灯泡强插进来……”他诚恳地说,“其实我也是心里没底气,才希望有人能陪同——毕竟我是这个古堡家族的‘编外人员’。”
两人先是为城堡的磅礴气势所震惊,后来又目睹了一场豪门纷争,早就睡意全无。既然对方有心攀谈,他们便顺着话题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