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发现葛嗣颉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想这下真凶总算落网了,谁晓得马不停蹄地赶到现场一看——最大嫌疑人也成了一具尸体!
而且两具遗体呈雕塑状被公然放置在高等学府的公众场合,简直就是对警方的蔑视!”
傍晚,银海咖啡馆里,卢叶山鲜见地以客人身份登店,他用小汤匙漫无目的地搅拌着面前的摩卡,力道越来越重,杯子里的咖啡甚至被搅出了旋涡,眼看就要晃出来了。傅须庭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那么,葛嗣颉的遗体……”为了避免咖啡杯浪费,他必须找点话题分散一下沮丧警察的注意力。
“也是一样——肚子被掏空后缝合、眼珠子也用玻璃来替代。”
“而且还被摆了姿势安置到屋檐上,看上去像座雕像一样?”
“没错,但总感觉这次凶手的处理手法升级了——缝合的线脚比之前那次整齐了许多,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代替眼球的也不再是泥球,而是正儿八经的玻璃义眼,据说专业制标本的用的就是这种材料;而且将尸体背上屋檐再摆姿势的难度要比往大厅里一扔的难度大得多。”
“感觉还真是个会不断挑战自我的凶手呢!”傅须庭揶揄道。
卢sir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带责备地说道:“我可不是来和你闲聊天的,说说看,你有什么看法?”
“诶?”一旁逗猫的白昕祎凑了过来,“难道卢sir今天是专程过来请教意见的吗?只收你一杯咖啡钱,我男朋友会不会比较亏啊?”
“少废话!我这叫纳谏如流!”
“好奇怪,平常明明都不乐意让我们插手案件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看着傅须庭问道,“好像自从你被关进局子之后,卢sir对你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有……有吗?”卢叶山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结果差点被呛个半死。
“绝对有!你看,你在心虚!”白昕祎怎么能放过这个纰漏,她连忙趁胜追击道,“老实交代!在局子里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傅须庭开始吟诗般叙述起来,可刚开了个头,他的大腿和胳膊上就各自遭受到卢sir和白昕祎的强烈攻击。
“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傅须庭揉了揉伤处,将话题重新切回案件里,“虽然葛嗣颉被谋杀,但也不代表他不是杀害纪慈的凶手啊。你们想,如果他非常看重两人之间的情感,并病态地希望永久地维持这种关系,他大可以先将纪慈制作成标本雕像、随后再委托医学院的同学将自己制作成雕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两尊雕像既相同又不同的原因。”
“这个可能性我们警方也考虑过,不过后来发现是不可能的。”
傅须庭失望地“哦?”了一声。
“且不说会不会有人愿意担任第二座雕像的制作人。我们发现葛嗣颉的死亡时间根本就是在纪慈之前。”
“什么?!”这一发现令傅须庭和白昕祎二人大为震惊,“你是说,先死的人是葛嗣颉?”
卢叶山沉重地点了点头。
傅须庭喃喃道:“是我们自己被固定思维框制住了——因为纪慈的尸体先被发现,就擅自认为她死在前,而且将失踪的男友视作最大嫌疑人——对,其实葛嗣颉在失踪期间就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因为两具尸体都经过福尔马林处理,具体时间已经很难判断了。法医推测纪慈的死亡时间是六天到两周之间,但因为一周前她还出现在寝室,因此可以判定她那天的离开便是死亡的开端。”
傅须庭回忆道:“我问过她的舍友,说是她要出门见一个人,但那人具体是谁连舍友也不清楚……”
“这和我们警方获得的情报一样,纪慈似乎并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她和‘神秘人’有瓜葛——这么说来,那个‘神秘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那么葛嗣颉的死亡时间呢?”
“葛嗣颉说来就有点蹊跷了,法医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在十天以上、三周以内。”
“十天以上?这么说他肯定是死在纪慈之前了。”
“没错。”卢sir又提到一件重要的事,“根据我从法医那边了解到的情况,葛嗣颉遗体背部、臀x部和大小腿后侧大范围呈现尸斑,这就说明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呈平躺仰卧状态的。而在被我们发现时,他却高高端坐在屋檐上。”
“说明有人刻意给尸体拗了造型。”
“没错。”
白昕祎提问道:“我不明白,人死后尸体不是会发生僵直么?那样就会变得坳不动吧?”
“这是大部分人的误解,因为侦探片里经常会提到尸僵,导致观众以为尸僵是个持续的过程。”傅须庭纠正道,“其实死后僵直、包括二次僵直都是在死亡后大约八小时内发生的,过了八小时后,尸体又会再度恢复柔软。”
卢叶山接着说道:“起止是过了死后僵直,葛嗣颉的遗体已经呈现巨人观现象了。”
“什么叫巨人观?”白昕祎再度发问。
“就是尸体腐化的一个过程,一般至少出现在死后三天以上,在这个阶段,尸体的面部会肿胀发黑、口舌变形、腹部由于积压气体而膨胀……”
“够了够了!”她避之不及地捂住了耳朵。
“这就奇怪了。”傅须庭摩挲着下巴思忖道,“如果尸体一直被存放在福尔马林里,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出现严重腐化啊。”
“没错。”卢叶山仿佛觅得知音般双眼变得炯炯有神,“由此我们判断,尸体是在腐化发生之后才被防腐处理的!”
“如果一开始就打算将尸体制作成人体雕塑,应该在死后不久就浸入福尔马林——虽然不是赞同这种行为,国外的确有后现代艺术家会举办人尸展览,但也不会采用已发生腐化的尸体啊……”
白昕祎抱着银河默默离开了。
“而且将尸体公然放置在校园内人来人往的地方也足见凶手的挑衅意图了——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反社会人格!”
他话音刚落,咖啡馆门口的铜铃便响了起来,许汀快步走入咖啡馆——
“店长,麻烦来一杯摩卡。哎呀,卢sir也在啊!”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学香港人叫我卢sir!听上去像loser一样……”卢sir忿忿地喝了口咖啡发难道,“你怎么有空来咖啡馆赋闲?”
“今天是周末啊,再说卢sir不也在这里吗?”许汀不失礼貌,态度看起来极其谦卑,但内容却是在反驳对方。
“我是在和老板讨论案情!你应该多跑跑死者身边的舍友、同学、导师什么的,说不定他们的证言会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
“啊,关于这个,已经不用我们操心了。”许汀歪着脑袋,略有不甘地说,“这个案子已经交由省公安厅负责了。”
“什么——?!”卢叶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骂骂咧咧道,“是谁擅自做主的?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纪慈的父母在检察院工作,他们认为低级别的警方办事不利才特地向上头申请……”
“您想多了。啊,您还没看新闻吧,我找找……”许汀接过傅须庭递来的遥控器调到新闻台,“您看,正巧提到这个事呢。”
电视里传来女主播职业化的声音——
“据我台消息:中国先进共产党员、慈善家、中科院院士杨昌平先生今天中午在自己家中遭人谋害,当场死亡。
据悉,今天恰巧是杨昌平院士的七十岁生日。他的离去令家人及诸多拥护、爱戴他的同事感到扼腕痛惜,同时也是我国科研界的重大损失。
目前,案件已经交由a省公安厅负责。公安厅厅长郭xx表示将全力彻查这期恶性谋杀案件,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轻视人民生命财产的犯罪分子。
杨昌平院士生于19xx年xx月xx日,19xx年开始从事半导体的研究工作,是我国电子化科技的领军人物……”
卢叶山狐疑地望着许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院士被谋杀,所以我们的案件也要交给省公安厅处理?没这个逻辑吧!”
“新闻里当然不能说得太明白……”许汀捧着咖啡杯说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报,这位杨院士的死状和我们接触到的两位死者一模一样——内脏掏空被制成了人体标本。”
“你说什么——?!”卢sir和傅须庭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躲在一旁的白昕祎也终于探出了脑袋。。
许汀缓缓说道:“也就是说,这是连环杀人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