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踏进咖啡馆大门，白昕祎的手机便传出“叮咚”一声——

“啊，是许汀发来的消息。”

“哦？大周末的他找别人家女朋友干什么？”

她白了傅须庭一眼，接着避而不及地将手机扔给对方说道：“杨院士的验尸报告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他对着屏幕翻阅了几秒，挑重要的信息读道：“杨院士身上检测出麻醉药的成分，腹腔与胸腔的内脏被全部摘除。与前两件案件不同的是——他的眼球没有被摘除、以及遗体没有做防腐处理。”

“可能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吧。”白昕祎推测道，“其实还有一点不同——这次的遗体被发现于私人住宅，而前两具学生遗体都被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但有那么多各行各业的精英在场，也算不上是私人场合了。”

白昕祎想了想，觉得那倒也是。

“而且我现在越来越有一种阴森的预感——前两名学生之死像是凶手所做的练手或演戏……”

“你也有这种感觉！”她惊呼道，“凶手处理尸体的手法不断熟稔、处理时间也越来越仓促，感觉像是在寻求自我突破一样！”

“不仅如此，被害者的身份也由校内的优秀学生转移到社会精英身上——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引起社会关注吗？这么看来，新闻没有曝出杨院士器官被摘走的事大概也是为了不助长凶手的嚣张气焰——我们一直‘凶手’、‘凶手’地称呼他，其实凶手是吴铭昊的概率很高吧？”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吴铭昊、也就是发现纪慈遗体的那次，卢sir认为葛嗣颉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却被吴铭昊否决了，理由是医学院学生缝出的线脚不会那么糟糕——换句话说他同时也在暗示自己不是凶手啊！”

“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这只老狐狸也太狡猾了！”傅须庭思忖道，“但有一点我搞不明白——葛嗣颉和杨院士好歹是与吴铭昊有交集的人，可他又为什么会杀害学生的女友呢？”

“这就不好说了。不过这对情侣在遗体被发现前都失踪了起码一周，很有可能是葛嗣颉先被残害、纪慈为了找寻男友羊入虎口，被发现秘密的吴铭昊不得不杀了他。”

见他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白昕祎忍不住问道：“这个推断有什么问题吗？”

“逻辑上虽然合理，但吴铭昊毕竟是华新医院的院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院长杀人就应该用更斯文的方法吗？”她不屑道，“听说e.i的稽查官也是从一帮精英之中筛选出来的，其学历至少也是硕士，而且家庭本身也具有相当背景，可他们不是照样能堂而皇之地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也经历过两次吧？！”

傅须庭一愣，随即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一旦牵涉到丧失人性，这就与凶手的学历、教养、社会地位无关了。”

见自己成功说服对方，白昕祎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过，还有件事我弄不明白。”傅须庭突然又办起了脸。

“什么事这么严肃？”

“就是这个叫许汀的办事员到底什么来路？居然能够弄到省公安厅的内部调查资料——可别用他在里面有熟人这么低级的理由糊弄我！”

“许汀为人低调又不善交际，怎么可能会有省公安厅的人愿意泄密给他呢！”白昕祎笑了笑，突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门说道，“其实是他黑进了省公安厅的网络。”

“什——？！”傅须庭刚喊出声便被白昕祎给制止了。

“嘘……小声点啦！”

“难怪我觉得这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情报倒是特别可靠，原来是用了这种方法……！”

“许汀几年前因为网络犯罪被带到少管所，还是卢sir帮他争取宽大处理的。”

“网络犯罪？他干了什么？”

“说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黑进银行的伺服器，往父母的账户里打了几百万——你知道的，对他或伺服器而言这只是个数字而已。反倒是他父母看到账户余额被吓了一跳，结果连夜带着他去公安局自首了。”

“这招厉害啊……你觉得他能教教我不？”

“少来啦！”白昕祎嗔怪地锤了他一下。

“也就是说，卢sir一直都知道这小子有前科，还将他留在身边？那他黑进公安厅网络的事……”

“我想卢sir应该心里有数吧，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难怪他能弄到这么详尽的验尸报告……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辉煌的黑历史！黑进银行伺服器——这招实在太狠了。我要和小许搞好关系……”

“你刚才还‘这小子’、‘这小子’地称呼人家，怎么态度突然大转变了……再说，和他搞好关系你到底想干嘛啊！”

“我的要求也不高。如果他能帮我把每个月的按揭贷款清零……不，只要把店里的水电煤账单消掉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店长是这种人，为了点水电费就毅然决然地走上了犯罪道路！”林初在他身后幽幽探头说批判道。

“臭小子！吓死我了！”傅须庭被他惊出一身冷汗，不悦地说道，“你现在要负责知识竞赛的三个板块，还来店里干什么！”

“你们是不知道……”林初怨声载道地说，“校园的每个角落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动不动就自发组织堆花堆蜡烛、还有拉横幅抗议要求严惩凶手的——明明现在凶手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而且同学知道我在咖啡馆打工、而你们两个又是目击证人，他们天天缠着我问东问西，就为了多打听些细枝末节，害得我想找个安安静静看会儿书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只好到这里来避避风头咯。”

“真是的……想知道细节的话就让他们到我店里亲自开口问啊！顺便点点饮料蛋糕啥的给我增添一点创收……”

“得了吧……”白昕祎揶揄道，“谁要跑来荒郊僻壤的咖啡馆专门听尸体的事啊！”

“荒郊僻壤聊尸体才有氛围嘛！”傅须庭不依不饶地说，“你先别急着埋汰我，我作为第一发现人，证言可是有知识产权的！”

“知识产权？知识产权……”她喃喃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说道，“会不会是这么回事？葛嗣颉掌握了某项重大医学研究成果，吴铭昊想将它占为己有才痛下杀手？你之前也说过，科技领域上级压榨下级、强行要求论文中加名字的事很多见吧？！”

傅须庭陷入了思索，倒是林初泼了她一盆冷水——

“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成立的。”他冷冷地说道，“我也是这段时间为了竞赛才接触了一点医学知识。事实证明葛嗣颉作为学生即便再优秀，也不可能超越身为华新医院院长的吴铭昊。”

“这是为什么？”

“因为高校的研究设备始终无法赶上专业医疗机构啊！更不要提吴铭昊经常参加国内外的医学研讨会，这种机会在校学生是不可能有的。因此即便葛嗣颉的确是被吴铭昊所杀，动机也绝不会是科研成果。”

“可除了科研成果，吴铭昊也没有别的理由非杀死葛嗣颉不可了——毕竟无论是经验、人脉、还是社会地位，两者之间都无法比拟。”

三人陷入了沉思，空旷的咖啡馆内鸦雀无声了一阵后，傅须庭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我说——后天晚上的钢琴音乐会谁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