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剖尸案告破的事经过媒体的大肆宣扬，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新闻无不对省公安厅的效率大赞礼歌，其中的少部分也提到“地方派出所予以大力协助”，不过多数都是一笔带过。
傅须庭一早开始便怒气冲冲地拌着鳄梨酱，电动搅拌棒的声音之大将怒气冲冲的邻居也吸引来了。
“大清早的，你在杀人分尸吗？”白昕祎嗔怒道。
一提到“杀人分尸”，又令他们回想起了不快的经历。傅须庭竭力抑制住怒意问道：“做早餐的色拉，你要来点吗？”
她望着粉绿色的粘稠液体，嫌弃地说：“这是恶魔的体液吗？不要不要！”
“不要算了，我自己吃！”今天他连丝毫挽留的态度都没有。
两人各自生了一阵闷气，白昕祎想缓和一下气氛，便问道：“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
傅须庭脖子上被吴铭昊手术刀抵住的部分至今都能看见淡淡血痕，而且已经开始结痂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想说‘女朋友要是亲一下一定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现在真是连一点调情的心思都没有了——除了纪慈之外，杀害后三名死者的真凶还逍遥法外，然而警方却打算这么草草结案了！”
原本不想提起案件的事，可到头来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了，傅须庭自责地捶了一下台面。
或许是长期以来的蛰伏已经让她适应了忍气吞声，白昕祎叹了口气，用算不上是安慰的语气安慰道：“吴铭昊在演讲中提到，接收器官移植这种冒险治疗的患者一共是三名，也就是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不会再出现受害者了。”
“但真凶无疑就是他！”他愤慨地说，“实在难以忍受！残害三条无辜性命的恶魔至今依旧逍遥法外，而且还继续享有院长的名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诶？”她愣了愣，回想道，“我说吴铭昊依旧杀了三个人了，使用uq器官的患者恰好也是三名……”
“你先停一下，杨院士和秦博郎的确是接受过器官移植没有错，可我们并不知道葛嗣颉是不是也曾身患不治之症、不得不采用冒险治疗吧？”
“你说的没错……但如果葛嗣颉没有接受过治疗，吴铭昊又为何要治他于死地呢？”
傅须庭定了定神，终于放下了鳄梨酱说道：“我准备去葛嗣颉家里调查一下。”
“还去？可是案件已经……”
“案子已经结了，但真相并没有。”
“连省公安厅都放弃了，你再追查下去又有什么用？一来你确实没有实锤、二来吴铭昊目的已经达成，不会再露出狐狸尾巴了。”
“怎么连你也说出这种话？”傅须庭难以置信地说，“我还以为你一直站在我这一边……”
“不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白昕祎尽量不去看对方脖子上的伤口，她不耐烦地说，“你再折腾下去只会引火上身！”
“可是真相是……”
这一次傅须庭仅仅是受了点皮外伤，但这道伤痕却向白昕祎鸣响了警笛——下一次搞不好就会丢了性命！这只是她反对傅须庭继续调查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作为一名异能者，她早已习惯匿藏于阴暗角落，最近也是受了傅须庭感染（或者说牵连）才会跻身于案件之中——可不管怎么说，成天与警方打交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这些行为无异于是慢性自杀！
她下狠心说道：“什么真不真相的，这个世界被隐藏起来的真相远远要比展露出来的多！”
傅须庭愣了愣，随后他便默默地披上外套扬长而去，留下白昕祎一个人怅然若失地待在咖啡馆里。
……
葛嗣颉出生于医学世家，父母都从事医疗研究工作，傅须庭以同学的名义造访别墅，虽然算不上受到热烈欢迎，但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葛石夫妇还是善意地招待了他。聊了两句之后，葛父开始诉苦道——
“那个女学生死后，有许多学生跑到我家来闹事，说是让我们交出杀人凶手。后来嗣颉的遗体被发现，他们依旧不善罢甘休，硬说是我儿子畏罪自杀。那段时间家里就没有消停过，信箱里永远塞满了各种言辞激烈的恐吓信；家里的电话线也不得不拔了，因为一到夜里就会有人伪装成女鬼打来骚扰电话……
现在案件已经被查明，据说凶手在被捕时跳楼自杀了。这个结局算不上令人满意，但好歹也还了嗣颉一个公道。可奇怪的事，虽然真相已经大白，但针对恐吓信、恐吓电话的道歉却连一个都没有，还真是令人寒心。”
傅须庭听了心情沉重，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玻璃窗破破烂烂的，与别墅整体格调全然不相符。
“啊，那个也是被情绪激动的学生们砸碎的。”留意到他的眼神，葛父继续解释道，“因为换成新的之后依旧会被砸坏，索性就让它这样放着，原本想等消停之后再重新安上，可等来的却是嗣颉的遗体……之后也就没心情搞玻璃窗的事了。”
葛嗣颉是家中独子，又因成绩优异而备受厚爱，葛家几乎将全部精力都用于儿子的培养上。现在天降如此横祸，自然令葛父葛母难以承受。
不，不是天降横祸——葛嗣颉的死是彻彻底底的人为事件！
一想起这些，傅须庭便按耐不住了，他斗胆开口问道：“我这次来是想请教一下关于葛嗣颉器官移植的事。”
“器官移植？啊，嗣颉也向你提过吗？”
“我们在寝室里讨论过。”他硬着头皮瞎编道，“以目前的眼光看来，的确是相当超前的技术。”
“超前归超前，但眼下的材料无法满足临床要求，要打造出实现全能化的移植器官，还需要新材料研发的专业人士配合才行。”
傅须庭追问道：“那么葛嗣颉替换的是哪一种器官？”
“哪一种？当然是全部咯！”
“全部？！”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已经经历了太多离奇的事，但听见葛父说葛嗣颉将“全部器官”都替换掉之时，傅须庭还是难掩惊讶之色。
“那是当然，全能器官的目的就是让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都能实现替换，令器官移植像是汽配修车一样便捷简易。”
这套说辞倒是与吴铭昊的演讲内容有几番相似。对于冒险医疗持开明态度的葛家而言，想必当初是欣然接受了吴铭昊提出的手术方案。傅须庭皱着眉头，斟酌了一番言辞后问道——
“那么葛嗣颉临床实验的数据结果如何？”
“临床实验？怎么可能会有临床实验呢？”葛父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只不过是一篇提出假说的论文罢了。”
“论文？”这下，轮到傅须庭一脸讶异了。
“嗣颉为了争取硕博连读的名额，提出了这个大胆的假说，并向材料学院的教授探寻其可行性。虽说论文提出的‘全能器官’的实现听起来像是在做梦，而且直到文末也没有给出具体的实现方法。但恰巧华新医院的吴铭昊院长那时正在进行人造材料器官移植的研究，嗣颉的文章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过毕竟全能器官根本只是停留在假说阶段，目前根本实现不了啊——你看过论文便会明白了。啊对了，你还没有看过吧，嗣颉提交的论文？”
“非常乐意拜读。”傅须庭的心里泛着嘀咕，等葛父取来复印件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么说，葛嗣颉本人并没有移植过人造器官？”
葛父用看天方夜谭一样的眼神扫了他几眼，最终无奈地笑道：“怎么可能呢？这孩子健康得很呢！”
傅须庭捏着纸卷，满是困惑地离开了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