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寒暄一阵后，陆域便起身离开了，他刚走出探视区，便被两名警察带到了审讯室。

审讯桌对面坐着个三四十岁、气势汹汹的老警察。

这个人，不好对付。陆域心想，但他还是从容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我只是来给我朋友送点东西而已。”

“是吴铭昊吧？你给他送了什么？”

“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食物。”

“其中还包括几粒药片吧？药里有什么成分？”

陆域愣了愣，随即答道：“再普通不过的维生素罢了。”

“是吗？”警察笑了一声说道，“那些药物我们已经送到研究中心去检测了”

“检测？”他叫了起来，“刚才吴院长已经全部服下了呀！”

“他服下的才是真正的维生素片。”年长的警察咧开大嘴笑道，“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的手下在检查物品的时候已经将药片调包了！”

“调包？！”尽管想要竭力掩饰，但陆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惊愕的表情。

“有点意外，是不是？”卢叶山一脸得意地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板起脸，严肃地问道，“老实交代，你原本想给吴铭昊服用的到底是什么药物？”

“……我说过了，只是维生素片而已。”虽然没有底气，但他还是如此坚称。

“哼。”卢叶山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警方的设备无法分析出药片里的成分吗？”

陆域没有说话。

“那我再问你，你非要治吴铭昊于死地的原因是什么？你们俩一直以来不都是合作伙伴吗？他在收入和名誉上都没有亏待过你。”

“看来你们警方已经将我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很遗憾，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根本不曾想过要杀死他。”

“哦？那我换个问题——你杀死杨院士和秦大钢琴家的动机是什么？据我所知，那两个人都是接受你们人体实验的宝贵案例吧？”

“不要用‘人体实验’这么难听的词，uq器官移植虽然还不成熟，但在与死亡的权衡下他们还是甘冒风险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他们死了之后，你就得不到生理数据报告，也无从验证人造器官移植的可行性了吧？”

陆域瘪了瘪嘴，一口咬定道：“我并没有杀死他们。”

“哼，我看将人工器官移植视作人体实验的是你才对吧？一旦实验失败，你就像处理医用的小白鼠一样对患者进行‘人道毁灭’，你以为你是谁？高高在上的神吗？！”

卢叶山在咆哮，而此时的陆域已比先前冷静很多，他沉着地回答道：“我并没有杀死他们，再说，uq器官在他们身上运作得很成功，甚至比原本的生理器官更稳定——不信你让法医检查一下他们的遗体好了。”

“放屁！”卢叶山破口大骂，“他们的遗体早就被你掏得一干二净了！”

陆域笑了笑，不置可否。

卢叶山恢复了平静，他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法医打开华石茂的遗体后吓了一跳，原本应该是心脏的位置，居然放了一个黑乎乎、塑料不像塑料、金属不像金属的东西，那就是你所谓的uq器官吧？”

“你说是黑色的？”陆域突然抬起了头，茫然地问道。

“这些血腥的图片本来不应该拿给别人看的，不过你既然从事医疗行业，应该也不避讳吧？”

他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照片扔在桌上，陆域几乎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口中还难以置信地嘟囔道：“怎么会这样……居然劣化得这么快……”

等他看够了，卢叶山才冷笑道：“看来你所研发的uq器官是伪劣产品啊。就连我这个全然不懂医学的人都知道，是因为血液中的铁离子与你所谓的新材料发生氧化反应，人工心脏才会变得漆黑一片——至于uq为何会劣化，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陆域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连嘴都惊讶得闭不上，半晌他才恢复神智说道：“新材料的研发的确面临风险，不过患者在接收手术前也是签下生死令的，更何况如果不是这颗人工心脏，华石茂早在两年前就该归西了。”

“哼，事到如今还要嘴硬！”

“不是嘴硬。”陆域指了指照片说，“虽然造成的代价惨重，但由于签过免责条款，这连轻微的医疗事故也算不上。”

“那么杨院士和秦博郎呢？还有那个姓葛的学生？！”

“他们的死与我无关。”陆域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寒光，他用冷酷无情的语调说道，“不过恕我直言，那两个人若不是因为uq器官，也该在两三年之前就走到人生尽头的，以不输于健康人的生活质量多生存了三年，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恩典了。”

“少得意忘形了！”卢叶山“啪”地将纸笔摔在桌上，“还说什么‘恩典’……你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吗？难道你想说‘反正已经帮你们延了两三年的命，现在被我杀死也算是赚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他依旧不卑不亢地反驳着。

卢叶山忿忿地喝了口茶，骂骂咧咧地自说自话道：“什么破茶叶，终究是没有那小子调的咖啡好喝。”

“你说什么？”

“鹿海大学医学院一名叫葛嗣颉的男性学员，也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第二死者，你认不认识？”卢叶山无视对方的问题，自顾自地盘问道。

“算不上认识。”陆域坦言道，“不过吴院长给我看过他的硕博连读申请论文。”

“哦？写得怎么样？”

“吴院长认为虽然还不成熟，而且也没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不过在同龄毕业生中已经算是翘楚了。”

“我没有在问他的看法，我是说，你怎么认为？”

“我当时草草翻了两页，并没有往心里去。”

“哦？”卢叶山挑起了眉毛，戏谑地问道，“也就是说，这篇毕业生论文没有给你什么启发吗？”

陆域笑了起来：“不是我自夸，如果需要尚未毕业的医学院本科生来给我启发，我这个博士的头衔你尽管拿去好了。”

“这个帽子太大，我可戴不上。”

“这位警官。”陆域似乎已经掌握了问询的节奏，他不耐烦地问道，“我感觉您好像一直在拖时间——您刚才给我套了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要是有证据，就麻烦你麻利地直接逮捕我。如果没有，就恕我不再奉陪了。”

“你不要那么着急嘛……”卢叶山继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审讯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开了，陆域回头一看——是刚才检查自己物品的年轻警员。不知为何，他心头泛起了一丝不详的阴影。

“报告卢sir，刚刚收到消息，已经在嫌疑人实验室中找到了！”

“说了几百遍了不要叫我卢sir！”卢叶山大手一挥将年轻人轰了出去，随后他不怀好意地朝陆域笑道，“你看，证据这不就来了么……”